紹臨深抱著繈褓的手臂微微收緊,指腹擦過嬰孩柔軟的胎發,觸感溫熱,內裡卻藏著淬毒般的陰冷。
他抬眼看向阮氏,她正望著自己,眼底殘留的畏懼混著幾分愧疚,顯然是想起了方才被蠱惑時的失態。
“名字麼……”
紹臨深收回目光,聲音平穩道:“就叫臭嘴,賤名好養活。至於大名,由父親來取。”
阮氏微怔,隨即神色難看起來:
“侯府小姐,怎能取這般粗鄙的名字?若是被外人知曉,豈不是要被笑話?待孩子長大,又如何自處?”
紹臨深沒接話,隻從袖中掏出一根細棉布繩,自顧自係在孩子手腕上,才將繈褓遞給一旁候著的奶娘,沉聲道:
“好生看著,若有差池,仔細你們的皮。”
奶娘連忙應是,抱著嬰孩退到外間,腳步竟有些踉蹌。
方才那瞬間,她仿佛從三老爺眼中看到了刀光。
屋內隻剩夫妻二人,阮氏仍不甘心丈夫給女兒取的名字,想勸他改口,可看到對方沉凝的神色,終究把話咽了回去,隻想著從長計議。
但想起方才屋裡隻有自己能聽到的、似乎是剛出生的女兒的心聲,心頭仍是一陣驚懼,試探著開口:
“夫君,先前我……”
話未說完,門外傳來下人稟報,說是老侯爺和老夫人過來了,想看看剛出生的七小姐。
紹臨深安撫地看了阮氏一眼:“你且在屋裡歇著,我出去應付。”說罷轉身而出。
剛到外間,就見忠勇侯一身朝服未脫,正抱著繈褓中的嬰孩樂不可支,想來是剛從宮裡回來,得知消息便迫不及待趕來了。
原身的母親李氏看到紹臨深出來,溫和開口道:
“聽說你媳婦先前生得艱難,險些出事,怕是之後精力不濟。
倒不如把孩子送到娘那兒,幫你們帶一段時日。這孩子生得白嫩,一看就有福氣,瞧著便讓人心生歡喜。”
她說話時笑盈盈的,目光卻不動聲色掃過屋子,沒發現任何燃過香料的痕跡。
先前聽下人來報,老三媳婦這一胎有異象,什麼紅霞滿天、室內生香,如今看來果然不假。
想來這孩子來曆不凡,說不得能給侯府帶來益處。
忠勇侯沒有反對,低頭逗弄著不知何時又醒了的棉棉,看著她無牙的笑容,隻覺親昵。
紹臨深聞言,淡淡反駁道:
“孩子離不開親娘。父親母親若是想看‘臭嘴’,待滿月後,讓奶娘抱去你們那兒親近便是。”
他話一落,老夫妻都是一愣。
忠勇侯被“臭嘴”兩個字噎得臉色發青,懷裡的嬰孩哭得撕心裂肺,小身子扭來扭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本就對這孫女滿心歡喜,此刻聽著這粗鄙名字,再看孩子哭得可憐,頓時瞪向紹臨深:
“混賬東西!侯府嫡女,你竟給取這種名字?傳出去我忠勇侯府的臉麵往哪兒擱?”
李氏也皺起眉,拍著嬰孩的背柔聲哄勸,嘴裡卻道:
“臨深,孩子剛落地,哪能這麼咒她?快改口換個吉利的。”
紹臨深看著繈褓中哭得小臉通紅的錦鯉妖,眼底毫無波瀾:
“父親母親有所不知,這孩子出生時胎位不正,險些讓阮氏一屍兩命。
產婆都說,從沒見過這麼折騰親娘的。取個賤名壓一壓,免得她往後再克母。”
“當然,父親若是不滿,大名便由您來定。”
話落,繈褓裡突然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啼哭,那道軟萌的童音又在紹臨深耳邊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