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青磚上凝著晨露。
喬婉挺著高聳的孕腹,鬢發散亂如枯草,衣服上還沾著點點汙漬,右手緊攥一把寒光凜凜的剪子,刃尖堪堪抵著自己的脖頸。
她每一步都走得極緩,眼神決絕,一步步朝院門外挪去。
周圍的丫鬟婆子們臉色煞白,見此場景,沒人敢上前半步
喬老爺氣得麵色鐵青,望著這個女兒怒喝道:“喬婉!你這逆女,是瘋了不成?可知自己在做什麼?”
這個孽障,竟這般披頭散發地闖出來,誠心要讓喬家淪為笑柄啊。
還敢用這般決絕的法子,難不成還把他們當作不共戴天的仇人?
大夫人回過神,忙上前幾步想靠近,卻在喬婉將剪刀又逼近脖頸半分時,硬生生頓住腳步,不敢再往前,隻能柔聲安撫:
“婉丫頭,你還在生產中,就算不為自己想,難道也不顧腹中孩兒?”
“好姑娘,快回屋待產,有什麼事等生下孩子再議,人命關天,可不能胡鬨啊。”
喬婉單手艱難地扶著孕腹,腰腹傳來陣陣撕裂般的墜痛,讓她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她聞言,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嗤笑:“母親的好意,我可無福消受。再待在屋裡,我與孩兒怕是真要一屍兩命了。”
她說著看向喬老爺,眼神決絕
她緩緩抬眼,目光直直看向喬老爺,眼神裡沒有半分退讓:
“父親若要強留,女兒隻能當場自戕,讓紹家人來收屍,看你們如何交代!”
這話一出,喬老爺即便想命人趁機奪下剪子,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眼看喬婉就要跨出院門,老太太長歎一聲,語氣幽幽道:
“婉丫頭,都是血脈相連的親人,何至於鬨到這般地步?先前咱們不是都商量好了嗎,怎的突然朝令夕改?”
老太太由丫鬟攙扶著,站在廊下,臉上滿是痛心:
“你不是一直盼著你姨娘的牌位能進祠堂嗎?如今心願眼看就要達成,又為何要這般作踐自己?”
喬婉的腳步頓住了,她緩緩轉過身,臉上綻開一抹淒慘的笑,淚水終於忍不住順著臉頰滑落,混著額角的汗水:
“如今我隻求能活著,那些虛無縹緲的念想,早已不敢再奢求。若我姨娘還在,她定不會逼我,隻會盼著我過得安好。”
她的話音頓了頓,目光如炬,緩緩掃過老太太與大夫人,那眼神銳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
“若連命都沒了,姨娘的牌位,還有世間一切,於我而言,不過是一場空談。”
大夫人被她這眼神看得心頭一跳,下意識地避開了視線,隻覺得自己心底那點算計仿佛被徹底看穿。
老太太也是臉色微沉,心底咯噔一下。
想起她在外間吩咐的那些話,想來是被這丫頭耳尖聽了去。
一時間,老太太臉上慈和的模樣都險些維持不住,隱隱透出幾分陰沉。
眼看喬婉鐵了心要走,而紹家的人想必也快到了,事情已然無法挽回。
老太太縱然心中不甘,也隻能咬了咬牙,擺手眾人放行:“罷了,讓她走。”
另一邊。
紹周氏正推開喬家下人,不顧喬家三少爺的阻攔,沉著臉領著四個兒子氣衝衝往後宅闖。
這事還要從昨夜說起。
當時,紹周氏睡得正沉,忽然夢見了早已過世的老頭子站在門邊招手,嚇得她以為自己大限已到,老伴兒是來接她的。
紹周氏渾身癱軟在地,想起自己還沒等到三兒子考中進士、衣錦還鄉給她掙個誥命,悲從中來,當即嚎啕大哭。
可老頭子卻一言不發,直接伸手拎起她的後衣領子,帶著她翻山越嶺,竟穿牆而過,來到了一處略感熟悉的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