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殿下?”
裴懐一臉笑意,指了指自己,一副‘你說的是我嗎?’的樣子。
隨著他步步走近,王不歇率先帶頭給他讓出一條道。
其餘宮人皆麵無表情,訓練有素,跟隨王不歇的步伐散至兩邊。
冷宮裡如此異樣,可王不歇就好像瞧不見一般,他帶來的宮人更是司空見慣,目不斜視,頭埋得低低的,連抬頭看裴懐一眼都不敢。
與其說是人,倒不如說更像一具具失了魂的傀儡。
裴懐走著走著,忽然覺得今日天氣甚好,好像也不再那麼冷了。
隨著自己一點點靠近王不歇,裴懐深吸一口氣,隻覺心肺通透。
他明白,今日隻要邁出冷宮這道門,從今往後,冷宮裡將再不複所謂棄子。
思及此,他愈發昂首挺胸,倒是無形間有了幾分傲然,讓王不歇眯了眯眼,頗有幾分另眼相看。
果然是天子血脈,無論身處何地,骨子裡那股子天生的貴氣是誰也拿不去的。
他明白,此子能蟄伏冷宮數年,一朝反殺拱到天子耳中,便絕非凡品。
王不歇想,新年第一日就出了這檔子事,秦嶸的天果真是要變了。
當裴懐行至王不歇麵前,快要經過時,他又停了下來。
赤腳而行,串串腳印留於冰雪上,裴懐側目對王不歇說:
“王公公說得有理,無論如何,我身上始終流著最尊貴的血,一聲殿下,確實欠我太久了。”
他說的,不止王不歇,更是這整座皇宮,這整個秦嶸對他的虧欠。
本該是天家貴胄,卻被迫蹉跎十幾年,活得連畜生都不如。
裴懐想,其實最虧欠他的,就是他那位高高在上的所謂父親。
他說完,嗬嗬一笑,止不住搖頭,再不看王不歇一眼,抬腳毫不猶豫繼續前行。
王不歇心頭一擊,直起腰板遙望裴懐的背影,神色深邃,沉默不語。
待看不見裴懐,王不歇仍舊眯眼看著冷宮大門的方向,開口下令:
“來啊,其餘人隨咱家掃尾,今日冷宮並無異樣,可明白?”
所有跟隨來的宮人皆下跪齊齊回話:
“奴婢們定緘口不言,請王公公放心!”
冷宮的大門再度緊閉,王不歇凝視周遭,開始帶人進殿,著手收拾裴懐留下的一地雞毛。
承帝在王不歇離去辦事時,喊來小內監把案上的一堆奏折都搬走,並命人準備好筆墨紙硯。
他自月韶帶來了裴懐的消息後,就心緒不安,此刻哪裡還批得下什麼奏折?
小內監不多時已把東西準備妥當,並貼心幫承帝鋪開雪白宣紙。
承帝有個習慣,一旦心緒不寧,就什麼都做不下去。
每每到這個時候,他會提筆練字,順著字的每一筆每一畫躍然紙上,其實也是他心中正在想事。
今日不例外,承帝屏退小內監,提起毛筆,盯著薄薄的紙張,最終墨汁落入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