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夢陽好奇心起,透過破破爛爛的窗欞朝外張望,隻見黑暗之中濃霧大得仿佛整個天地都混沌在了一起,什麼都看不清楚。
一些砰砰嗵嗵的聲音,以及一些人們的說話聲傳入耳中,給這本來寂靜的夜裡,平添了幾分喧囂之意。
“這麼大的霧,也不知是什麼人在那裡搗亂,難道是城門開了?”張夢陽自問道。“也不知現在是什麼時辰了。連聲雞叫也聽不到,隻怕是時辰還早。”
到了此時,他的睡意已然去了大半,便站起身,打開廟門走了出來,循著嘈雜之聲摸了過去。
夜色漆黑,又加上濃霧彌漫,根本無法辨認出路徑,他隻能順著聲音所來自處慢慢地朝前摸索。
也不知到底朝前摸出了多遠的距離,眼前不遠處閃現了幾點光亮,還有幾簇閃爍晃動著的火把。又朝前走了一段距離,他判斷出那幾點光亮,應該是幾盞燈籠。
再朝前走了幾步,不想突然間一腳踏空,還沒等他來得及驚叫出聲,整個身子“撲通”一聲,已經掉落到冰涼刺骨的河水之中。
身子猛地往下一沉,張口出聲未得,在水下卻被咕咚咕咚地灌了幾口涼水,不由慌亂地掙紮了幾下。待得身子向上浮起之時,嘴巴露出了水麵,猛地吸了兩口氣,這才稍稍地鎮定了下來。
他不知那些雜亂地說著話的都是些什麼人,因此不敢再行弄出動靜,隻慌慌張張地朝岸上遊去。
水中浮動著許多大小不一的冰塊兒,給他在水中的遊動增加了一些乾擾。由於這水太過刺骨冰涼,使得他在儘量不弄出聲響的前提下,以最快的速度朝岸上遊去。
近處一個粗糙的男子聲音說道:“怎麼啦何老四,是不是又掉到水裡去啦?逮住不花錢的酒可勁兒喝,不摔你摔誰?”
“去你娘的吧,老子我好好地,哪裡又落水了?再說我喝的再多,也不花你一分錢,用得著你在這裡嚼舌根!”
又一個聲音說道:“就是,我說大棒槌,人家四哥喝得再多,又沒喝你的,跟你有個毛關係了?再說人家四哥這趟進京帶了好幾身乾衣服呢,就算又掉水裡了,撈起來還有得換。咱們這些在場的,哪一個能比得上?”
這人說話剛聽起來似是在幫著何老四,可說到最後才聽明白也是在拐著彎兒挖苦他。
何老四大罵道:“滾你他媽的二迷糊,你也不是他娘的什麼好東西。你下午拉屎忘帶草紙的時候忘了麼?是誰給你送紙去的?是你四爺我。”
四周的眾人聽罷全都哄笑起來。
這些人的說笑,張夢陽沒一句聽在耳中。他現在被冰冷的河水浸泡得幾乎都要失去了知覺,他如果不趕緊地遊回到岸上,隻怕過不了兩分鐘就會被凍死在這河水之中。
他奮力地劃水、蹬水,在幾乎快要凍得暈死過去的時候,右手再次奮力朝前劃水,出乎意料地摸到了一個木製欄杆。
他也來不及分辨這是個什麼物事,匆忙間把左手也攀附了上去,兩隻手一齊用力,左右兩個小臂先後架住了欄杆,努力地把身子向上撐起,掙紮著從水中爬了上去。
他覺得處身之地極是平坦。用手摸了摸,感覺像是一塊塊緊密拚接而成的木板。而且隨著下麵河水的波動,被這木製欄杆撐起的木板還起伏不定地搖晃著。
他略一思索,便即恍然大悟:自己這是來到了一艘船上,而且剛才在水中攀住的所謂的木製欄杆,正是眼下這艘船的船舷。
原來,他剛剛落在水中之時被嗆了幾口水,因而手忙腳亂地掙紮了幾下,待得定住了心神想要朝岸上遊去,竟然辨錯了方位,直衝著河心遊過去了。
好在他命不該絕,此刻正有一艘裝載著貨物的大船泊在河心裡,因而僥幸從布滿碎冰的河水中逃脫上去,得以不死。
雖然一時間免於在河水中凍死、溺死,但他內衣外衣儘皆濕透,比之泡在河水中雖說稍好一些,卻也無太大的差彆。
“也不知這是艘什麼船,船上裝的都是些什麼物事。”張夢陽的牙齒得得地打著戰,一邊心中想道:“剛才看到的燈籠火把甚多,這會兒隻看到岸上火把的晃動,那些燈籠卻看不見了。想來那幾個燈籠應該是在船上,隻是被這船上的什麼東西給遮擋住了。”
他瑟縮著站起身來,摸索著朝船的裡首探去。
朝前走了幾步,他並沒有摸到想象中的船艙,卻摸到了一些成人胳膊粗細的圓木搭成的木架。
木架之中被實實地塞滿了稻草,應該是害怕其中的什麼珍貴之物,在運輸的途中會受到碰撞損毀,因而用這些稻草隔在其間做防損處理。
隻聽這些木架的前邊有一個聲音嚷道:“城門底下的河冰破得差不多了麼?”
更遠的前邊有人應道:“差不多了,可以進得了。”
“那好,兩邊的弟兄們把手裡的纖繩繃緊了,聽著我的號子走起來!”
隨著這人口中的號子聲響起,兩邊岸上的纖夫口中也都喊出了號子聲,你呼我答地彼此應和著。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