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員武官便又在提筆在紙上認認真真地寫了起來,這次他足足地寫了兩頁紙,方才抬起頭來,將兩頁紙推給了張夢陽。
張夢陽低頭一看,見紙上寫的是:“此輩皆為在大國沿海被追緝之海盜,逃到我高麗國犯境擾民,偷襲州縣城池,劫掠子女玉帛。
“在下職守東界行營兵馬錄事,負有安民守土之責,集舟師於此處邀擊彼等,聚而殲之。不唯張我高麗征剿撻伐之意,亦為大國翦此獠屬,不使其於海上橫生事端!
“此不僅為小邦臣節所係,亦為大國尊威福祉所關,小邦陪臣敢不竭力圖之?幸賴神靈佑護,大功將成,上下臣民實幸賴之。”
張夢陽將這篇文字看了一遍,心中這才有些明了:原來這時候的棒子還不叫韓國,而是稱作高麗。他所說的小邦,自然是對他們高麗國的自謙之辭了。而他所說的大國,是指的大宋還是大金?
自己剛才給他亮明的身份,是“大金國鄭王完顏杯魯”,從他神態中流露出來的敬畏來看,他似乎並沒有因為寫給他的一手臭字而對自己心存輕視,此人不僅字跡工整,用詞謙遜,而且從他的目光中,還能明顯地看出自己的仰慕之意來。
他的職務是叫什麼“東界行營兵馬錄事”,這這應該是個官名,也不知道這在他們高麗國是個多大的官。但既然能指揮這麼多人圍剿海盜,想來總也是個都統或總兵之類的將官吧。
張夢陽見他筆下言明處於劣勢的那些人乃是“大國沿海被追緝之海盜”,心中立馬便有了主意,他抽出一張新紙來鋪在桌上,從那員武官的手中接過筆來,筆尖略有些顫抖地寫道:
“這些海盜十分猖獗,不僅蹂躪大宋海疆,更侵犯我大金的燕京與遼東沿海,我皇上異常震怒,找司天監的人算了一卦,料定這些賊人在高麗海岸行凶,因此命我和仙姑女俠騎乘鯨魚來此,務要將這些人生擒活捉,帶回京城去梟首示眾!
“故而,請汝立即下令停止進攻,允許他們繳械投降,把他們全都繩捆索綁了,由本王帶回京城去交給大金國皇帝依法裁處。”
那員武將看了他的要求,麵有難色,提起筆來寫道:“這等凶徒頑冥不化,屢降屢叛,毫無信義可言,隻恐答應繳械之後,仍會尋機生事。
“況且我高麗距離大金京城,路途遙遠,山水重隔,萬一中途生變,難免使上國有肘腋之患。依在下淺見,莫如趁此機會將這等醜類一鼓剿滅,不管是上國還是高麗,皆蒙其利,唯殿下慧眼圖之。”
張夢陽早聽說過,朝鮮半島和中南半島上的國家,自古便奉行事大主義,對中原王朝稱臣納貢,從無斷絕,
及看過了這位武官的文字之後,見他滿紙的“大金”“上國”,對金人的尊崇與敬畏充斥在字裡行間,於是心中便越發有了底,冷笑了一聲之後,提筆寫道:
“在下臨來之時,奉了我大金皇帝明諭,定要將這群匪類帶回上京會寧府,在太廟獻俘之後,再牽出午門之外斬首示眾!請將軍閣下務必體諒本王遵從上意之苦衷。”
見話已說到這個份兒上,那員武官也無法繼續爭辯,隻好傳下令去,凡是海盜們肯繳械投降者,一律優待不殺。
其實,這時候的高麗國中,正經曆著一場極大的變亂,年輕的仁宗大王無力掌控朝政,大權儘歸他的外祖父、開府儀同三司、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李資謙,他本人隻成了個提線木偶,一切大情小事皆不能自主。
為了奪回大權,在仁宗暗中支持下,內侍祗候金粲、內侍錄事安甫鱗、同知樞密院事智祿延、上將軍崔卓、吳卓、大將軍權秀等發動一場宮廷政變,打算一舉鏟除李資謙的勢力。
由於事機不密,臨舉事前被一個逃出王宮的小卒走漏了消息,以致使功敗垂成,所有參與事變者皆被李資謙和大將軍、東北麵兵馬使拓俊京殺了個乾乾淨淨,連王宮都被燒成了一片白地。
仁宗自己也身陷囹圄,被從王宮裡遷出,軟禁在外祖父李資謙的彆墅重光宅西院裡。
由此,高麗大權儘歸李資謙和拓俊京掌握。
本來,高麗雖曾經對大遼稱臣,但與大遼之間卻頗有一些領土爭端,仁宗及其支持者原本想要趁著金遼之戰的機會,把那些有爭議的領土拿回來。
但拓俊京早年曾經在高麗北境的千裡長城之外與女真人打過幾場硬仗,那還是在金太祖阿骨打稱帝建國之先,因此他深知金人戰鬥力之強,是輕易招惹不得的,因此在軟禁了仁宗之後,便慫恿李資謙主動向金人示好稱臣,領土之事也不敢再提。
對於王廷中如此大的一番變故,各地方上的文武官員豈有不知道的?
包括眼下正在海麵上指揮剿殺海盜的這員武將,更是深知此刻王廷對金人的態度,因此見到騎乘著鯨魚涉海而來的張夢陽,自稱是大金國的鄭王殿下,知道此人本領不俗,所言或許不假,便先自在氣勢上矮了三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