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樣的想法已經是非常危險了,卻還要將之表達出來,這在動輒就會家破人亡、身死族滅的政治鬥爭中,無疑就是一個讓人不能放心的天坑。
王懋如今的心態已經不與大行台和其他的親屬們同步了,雖然還不至於即刻走到對立麵去,但隻要錘頭揮得好,沒有牆角挖不倒。
他這裡已經成為一個人情軟肋,自然會受到更多的關照,本身又不是一個意誌堅定的人,什麼時候會被策反成為一個反噬的毒牙可真不好說,特彆又待在禁軍大將這個敏感的位置上。
須知爾朱榮當年也從不覺得他一手扶立起來的傀儡孝莊帝居然敢、並且成功的將他反殺,高歡也沒想到孝武帝一言不合就提桶跑路、用生命給自己培養出一個一生之敵。
宇文護在將事情告訴這兄弟倆之後,也忍不住長歎一聲道:「是啊,人情的刁鑽真是讓人無從防禁。賊在當麵,尚可殺之,賊在心中,為之奈何?阿叔知此之後,心中的憤懣也實在不知該要作何宣泄。若連如此至親的黨徒都已經不可信任,人間還有什麼才高誌士可以擔當共襄大事的手足心腹?」
「這件事,表兄你應該早早告訴我啊!阿舅昨日對我諸多言語敲打,我還隻道他因寵信李伯山而厭我觸犯其親信,應答起來恐怕是未能深合心意……」
尉遲迥在稍作咂摸之後,又不無懊惱的說道:「表叔他誌力庸俗、心氣懶惰,才會執迷於眼前的虛妄榮華。但我自知人間何者才值得長作依仰,豈會因為區區一女子妨害大計!」
宇文護聞言後便笑語道:「放寬心,阿叔若是疑你,怎麼還會安排你接掌表叔之前的勢位?但有一事也必須得承認,那就是李伯山他真的深在阿叔肺腑之內,講到戶內的情義,雖還不及咱們親近。可若講到事中的相知,卻已經不是咱們可及的了。」
「難道他還能比蘇令綽更得見重?」
聽到宇文護講起李泰在大行台心目中的地位如此重要,尉遲綱便有些不忿的冷哼道。
「蘇令綽,怎麼說呢……唉,他今病體愈重,恐怕是難得長年。阿叔也因此甚為憂慮,本想恤顧慎用他的殘年餘力,希望他能調養延年。但今台府之內能匡持大局者,除了蘇令綽之外,也實在是沒有另一個合適的繼選。」
宇文護講到這裡也頗吃味道:「阿叔也是因此才對李伯山更作重視,他今資望事跡雖仍遠遠不及蘇令綽,但曆事內外也都有功可誇。特彆之前規劃章製為諸司準則,執行日久、更見便利,阿叔也常常歎此、感之愈深。
這一次他勇為台府進計、逼懾邪情,更是深得阿叔心意,表現較之一些庸劣親徒更加值得信賴。所以這段時間裡奉勸你們,切勿共李伯山做什麼意氣之爭。你們所較量的可不是區區一個李伯山,而是在挑釁阿叔將要倚為肱骨的心腹計議!」
尉遲綱聽到這話,臉色已是不由得一寒,按捺不住的開口說道:「表兄你這麼說,也是誇大了吧?不說內外有彆的職令,咱們總還是親附多年的少徒,難道還要處處受這晚來的後進製約?」
宇文護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尉遲迥已經嘿然一笑:「你怎麼就知李伯山會一直的情疏於戶外?阿舅若真大有對他栽
培重用的想法,自然會將他收納於戶中。」
「阿兄你是說……」
尉遲綱聽到這話,臉色陡地一變,繼而便拍膝說道:「那可就真的遭了,之前還沒有什麼親恩瓜葛,這小子已經如此難以壓製。若真成了戶中婿子,還不得此生都要看他臉色行事……」
尉遲迥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拉住宇文護正色說道:「表兄,這件事你肯定能見端倪。知你同李伯山還算友善,但這交情可不會一直不變,特彆當親疏有了差異後,可不會再以表兄你的心意為準則!
姑且不論李伯山其人才力的高低,單單他的出身便讓人不敢小覷。他可不像戶中早添的其他幾位婿子缺乏世道之內的聲援策應,今天莊中招待咱們那位李禮成,便是他宗家血親,更不要說朝廷內外瓜葛之屬。
他一旦入此戶中,可未必會繼續在意同表兄你的故義,當然要任用自己的親信黨徒才更得力。憑他家於世道之內的聲望,憑他那深沉巧妙的心機,絕不需要太久,此門中便再也沒有咱們的立足之地!趁其尚未側身於內,宜早防之啊!」
宇文護原本還有幾分事不關己的淡定從容,畢竟跟李泰交惡的並不是他,可是在聽到尉遲迥這一番話後,眉頭頓時便也深皺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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