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賢和才力堪使同時又忠心可嘉,無論在朝還是在野,都有不俗的功勳聲望積累。所謂擅騎者必羨名馬,善治者必賞令才,如此茂才任使於麾下,我實在不知有什麼理由拒絕!”
獨孤信聽到這裡,眉梢頓時一跳,臉上顯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隻因自知李泰絕非迂腐愚鈍之人,於是便耐著性子繼續聽下去。
“西州民風曠達且多康慨之士,諸如李賢和等不欲畢生困守於鄉土的壯義之士不乏。方今國中諸事待營、才力頻頻告缺,鄉中義士卻又難免受困於投獻無門,彼此不相通達。丈人於此守土牧民,為國舉才亦份內之事。若是來年西州才士儘出丈人門下而得以進用國中,宗師盛譽亦必實至名歸!”
李泰話講到這裡,語調都忍不住高亢幾分,讓這番話顯得更加激情、更富有感染力。
獨孤信對李賢提防不已,在李泰看來就是有點多餘。高平李氏誠然鄉勢雄壯,但無論從哪方麵而言,如今的李賢仍比獨孤信低了不止一個層麵,彼此之間實在構不成什麼勢均力敵的競爭。
因此獨孤信嚴防死守、不想讓李賢往隴右滲透影響力,其實意義不大。他真正需要關心、需要防備的,是涼州此戰結束後,宇文泰針對隴右河西整體的人事調控與安排,爭取更大的利益並降低或會出現的損失。
如今的隴右已經很難再形成軍事上的割據與關中進行對抗,而且隻要獨孤信敢有絲毫稍露痕跡的嘗試,都要承擔極大的政治風險,很有可能會與西魏霸府、與宇文泰等武川鄉黨們徹底決裂。
在這樣的情況下,老實說能做的有效選擇已經不多,最重要的還是調整自我心態並將視野拉高,不再隻是執著於隴右一地的軍政管理和人事調度,而應該主動的加入到關隴新秩序的創建中去。
李泰給獨孤信的建議就是,你不要再想著把隴右作為一個基本盤去加以管控經營,反正也形成不了實際的割據,還不如把隴右這些有能力的人主動送出去,讓他們都踴躍的加入到霸府統治中去,主動的給宇文泰摻沙子,而不是被動的挨刀。
如此一來,獨孤信實際所掌握的權力未必會直線提升,但在時局中的影響力卻是會迅猛激增。
他們隴西李氏之所以能夠成為天下第一流的世族名門,並被那些山東世族所接納,可不僅僅隻是李衝暖床挺帶勁,更在於深諳人多力量大的道理,將許多深受國史桉連累的世族人家再次抬舉起來。
獨孤信在聽李泰講到這裡,眸光頓時變得透亮,對於李泰所描繪那種“西州才士儘出門下”的美好前景很是向往。
但在略作思忖後,他又搖頭歎息道:“為國舉才誠是我份內之事,但想要覓得德才兼備者也是難得。若再加以知恩圖報的品性,則就更加稀少了。朝中人事紛繁,能夠久立其中而心誌不移者幾近於無……”
人才當然不可能俯拾皆是,還有一點比較讓獨孤信心懷遲疑的,那就是大行台收買人心的手段著實高明,獨孤信自己便屢受其挖牆腳之苦,好不容易挖回來一個李泰、偶爾還會懷疑這小子究竟愛大行台還是愛自己多一些,現在讓他主動向朝廷和霸府舉薦人才,也難免會有一點心理障礙。
但也不得不說,在大行台並不放心他**隴右的情況下,李泰所提出這一建議也的確是獨孤信能夠光明正大擴充自己影響力的一個好辦法。
將此鄉人才向朝中輸送,既能示好於此間諸人家,又有利於在朝中和霸府形成一股由其門生故吏所組成的政治勢力。大行台不是愛挖牆角嗎?現在主動提供大批西州人士供你來挖,怕你揮不動鋤頭呢!
談話進行到這裡,獨孤信的心結已經被打開,雖還沒有對李賢一事徹底的釋懷,但也是針對李賢而產生的芥蒂,但對李泰也不再心懷抱怨,反而一臉欣慰的安慰他道:“此番召你來問,是我分心他顧、計量短淺。
既然知你並非輕率冒失作此決定,那我也就放下心來,不再為此擔憂。知你行途勞累,暫且不必急於離開,且先彆帳休息一番,稍後有暇引見幾位營中大將相見。此間也多隴右少壯列於行伍,可以訪查一番收作心腹。”
李泰聞言後便點頭應是,心裡也鬆了一口氣。老實說他還是更樂意同獨孤信相處,這老丈人起碼還知道承認自己的錯誤,換了宇文泰又得瞪眼凶他你咋不早說,這事不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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