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怎麼了?”趙煦兩隻手都握著向太後的手,關切的問道:“怎又哭了?”
“母後不哭……兒臣在……兒臣會保護母後的!”
向太後聽著趙煦的話,也看著這個孩子認真的模樣。
心中的鬱結和委屈,一下子就消散了許多。
她看著趙煦懂事乖巧孝順的樣子,輕輕撫摸著趙煦頭上的帽子,道:“母後隻是思念先帝了……”
這自然是一句謊言!
她和先帝,其實沒什麼感情,與其說是夫妻,不如說是陌生人。
尤其是元豐以後,先帝留宿長秋的日子加起來,十個指頭都數得清。
她也知趣,所以很少出來,一直在長秋宮中吃齋念佛,就連節慶也隻是露個麵,就繼續回去念她的經,祈她的福去了。
但她也隻能托詞於此了。
因為她是個體麵人。
不想讓這個孩子知道太多,上一代人的齟齬。
趙煦對向太後的性子,也算了解了。
所以,趙煦知道,隻要不把向太後逼到牆腳——譬如元豐八年那樣的局麵。
也如上上輩子,趙煦駕崩後,章惇等人意圖擁立趙煦的胞弟趙似。
不然,向太後是不願也不想與人鬥的。
她性子如此,不到萬不得已,總是會選擇退讓。
就如熙寧、元豐十九年間,退居長秋椒房殿,坐看著那一個個美人在宮中爭奇鬥豔,勾心鬥角。
所以啊……
趙煦打算逼她一把,至少也先埋下一顆釘子。
於是,他睜著自己那雙清澈的眼眸,用著真誠的眼神,看著向太後,問道:“母後,方在太母處,兒臣聽太母提及,當年世居逆案,曾有人妄圖攀誣國家親王……”
“那人是誰?被攀誣者又是?”
向太後沒有想到趙煦忽然問及此事,頓時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當年的那些齷齪事。
揚王顥從熙寧到元豐再到先帝駕崩前後的那些行徑,再次在她心中浮現。
而,這是向太後一直回避,也不願回憶的事情。
因為……太不體麵了!
可看著麵前這個孩子的神色,向太後知道,有些事情她不說,這個孩子隻要留心就會去查,而他若主動去查,就很容易被一些東西影響到。
於是,沒辦法,向太後隻能是思慮片刻後,將一些當年的事情,與趙煦簡單的說一下。
當然,她說的東西,都是美化過了的。
在她口中,先帝是孝子,也是賢兄。
先帝與兩位親王,更是兄友弟恭的典範。
親王們一再上書,自請出宮,但先帝一再挽留。
這個時候就有小人趁機攀誣,不斷離間天家骨肉。
尤其是趙世居一案,因為牽扯到曾經與揚王有過聯係的醫官劉育,就被小人拿來做文章。
趙煦聽著,隻是在心中冷笑,但嘴上卻道:“原來如此……”
“兩位王叔,也確實是國家賢王啊!”
“尤其是揚王叔!自兒臣即位以來,兒臣屢次想請揚王叔入宮,但揚王叔卻一再婉拒……”
“可見揚王叔果是賢王!”
向太後聽著,低下頭去。
她心裡麵明白,什麼揚王‘一再婉拒’?
分明就是慶壽宮,為了保護自家的寶貝兒子,不叫他在君前晃悠,以免誤了性命,於是強令揚王不得隨意入宮。
那些揚王的推辭和婉拒奏疏,都是太皇太後叫人代筆的。
不然,以揚王那打蛇隨棍上的無賴嘴臉,彆說是六哥下詔請他入宮了。
他隻要找到機會,就會往宮中來,甚至深入大內宮闈。
想到這裡,向太後就握緊了拳頭。
“是了……”
“吾也不可不防!”
“親賢宅那邊,吾也得派人去盯著才是!”
親賢宅如今,隻有慶壽宮委派的剩軍看守。
看上去,揚王顥被那些剩軍監視的很嚴密。
可是,終歸不保險啊。
人家可是母子!
想到這裡,向太後就忍不住握緊了趙煦的小手。
“是啊……他們是母子……母子親情,發乎天性!”
她可賭不起,更不敢賭,慶壽宮真的能舍棄與揚王的母子親情。
元豐八年,先帝病重時的那些事情,再次在她心底浮現。
揚王覠,賴在宮中,甚至賴在禦前……死活不肯走……
荊王覠托安仁保佑夫人,與她遞的那句話,更是在她心中回蕩著:“皇嫂當早做準備,遲則恐為他人所有!”
這些事情,她曾以為她忘記了。
但事實是——它們一直在。
如今,這些記憶被喚醒。
向太後緊緊的握著趙煦的手,她越想越感覺不安全。
他們是母子!
吾與六哥,也是母子!
父母之愛子,必為之計長久!
吾也當為六哥計長久才是!
想到這裡,向太後終於下定決心。
她也要派人去親賢宅中盯著才是!
隻是,用什麼借口或者理由呢?
這卻是個問題了。
正想著這些,向太後就聽到自己身前的趙煦道:“對了……母後,兒臣有個事情一直不解……”
“嗯?”
“為何揚王叔會與揚王妃和離?”
向太後眼前一亮!
是啊!
這不是個現成的眼線嗎?
揚王妃馮氏!
隻要能想辦法,讓馮氏從瑤華宮中出來,讓她和揚王複婚。
那麼,揚王身邊就等於有了一個十二時辰的眼睛。
對於弟媳馮氏,向太後可太清楚了。
那可是對揚王恨之入骨,甚至可以說,沒有人比馮氏更恨揚王的人!
因為揚王,曾經想殺了馮氏!
揚王也一直想廢黜馮氏之子趙孝騫的世子之位。
但先帝堅決不允!
想到這裡,向太後就明白了。
或許,當年先帝之所以一直保護馮氏,不允許揚王與之和離,同時一直保護著趙孝騫的世子之位。
就是因為,馮氏與趙孝騫就是先帝監視揚王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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