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她們這些妻主娘子,竟然也會擔心人?
…
江雪翎迷迷糊糊時,仿佛做了一個夢。
夢見一年前,夢見那個大雨瓢潑的深夜。
那一片深山老林,那具殘缺不全的屍首,
天上的禿鷲在盤旋,地上的野狗在啃食,兄長們狂怒的臉,那些猙獰的仇恨。
他又夢見了半年前,當時山裡發大水,衝垮了家門,也衝垮了許多屋子,
洪水浪濤中大浪翻揚,而他自己被人按在泥濘裡,不論他如何掙紮,如何哭求,都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三哥的屍首被人拋入那洪水之中,渾身是血的屍首叫浪濤重走。
“大哥、三哥……”
他模糊夢囈,隻覺是撕心裂肺。
等從夢魘中蘇醒,窗外的鳥兒在嘰嘰喳喳,叫得好不熱鬨,好不活潑。
窗前掛著竹簾,那竹簾已被卷了上去,此時已是晚霞西照,深秋的斜陽帶來暖意,也驅散了這一室的秋寒。
“……醒了?”
床邊有一張竹椅,橙黃的夕陽好似金粉,暖融融地灑在那個人身上,而那人一身白衣,手裡拿著個濕潤的帕子,旁邊是一盆清水。
她神色似有些複雜。
江雪翎恍惚片刻,才輕嗯一聲,他想起身,但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場高燒,他喉嚨乾啞,人也憔悴,四肢更是沒任何力氣。
“幾時了?您可有用膳?您稍等,雪翎這就……”
沒待他講完,言卿突然用力一按,讓他重新躺回床上,並為他蓋了蓋被子。
“好了,我一頓不吃死不了。”
“況且人家醫館大夫也說了,你風寒入體,人也虛弱了些,還是老實養養比較好。”
江雪翎為之一怔,似乎這份關心體貼令他無措。
他還想開口,可此情此景,又如硬石噎在了他心口。
突然就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言卿又看他幾眼,旋即輕抿一下唇,把手中沾了水的帕子放回黃銅水盆,而後不著痕跡地做了一個深呼吸。
“我出去轉轉,看能不能買點東西回來。”
她端起水盆走出房門,隻是房門一關,又倏地垂了垂眸。
回想之前帶少年下山,想起下山路上,這人便開始夢囈。
人都燒糊塗了。
他一直呢喃著,大哥、三哥,發出一聲聲破碎的哭腔,就好似黑夜之中,淋了雨,無處皈依,滿身濕漉的狼狽幼貓。
那一聲又一聲啜泣,沒來由便惹人心疼。
言卿突然挺不好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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