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當崔大人趕來此地,首先看見一截兒破爛的木樁,那木樁刺入沈娘子的心口,心臟位置已被攪碎,整個人都已被泡得發白發脹。
旁邊還有許多生鏽的廢鐵,林娘子屍首分離,此刻也已沉屍在一旁。
仵作本就一臉惶恐,一見崔大人這樣,他戰戰兢兢地說道:“方才已經查驗過了,當日橋梁坍塌,二位娘子被河流衝走,河水太深,河床之中亂石也不少。”
“想來許是叫那些亂石撞上了頭部……”
“這位姓沈的娘子死因在心臟,河下的木樁刺入她心口,或許是因此而死,而林娘子那邊……”
顯然林娘子更慘一些。
“恐怕是因水勢太大,這片河流水域又有不少廢鐵,河水衝勢,外加那些廢鐵,所以才……”所以才使林娘子變成這副模樣。
頭都斷了。
崔大人臉色發青,她忍不住看了看林娘子脖子上的斷口之處,那骨茬破破爛爛,切口也並不平整,其上甚至還沾染著許多鐵鏽,頓時叫她眼前又是一黑。
甚至這片地帶,除了兩位娘子的屍身,另外還有幾具男屍。
河流之下暗礁洶湧,那些男屍也同樣在水中泡得發白發脹,被一並打撈了上來。
林娘子、沈娘子,這二位娘子的夫侍以江尋實為首,但那些夫侍並未死去,如今這些屍骸全是江孤昀找人從亂葬崗搬來的,提前幾日便已放入水中,直至今日與二位娘子一起放進了河流下遊。
可崔大人見此隻覺是天要亡她,她這嵊唐官媒的位置怕是不保。
此事如今已可蓋棺定論,府城那邊定要追究,當日橋梁坍塌聲勢浩大,早已傳遍了整個嵊唐縣。
若是隻有一兩人,甚至是隻有幾十人知曉,她或許還可以滅口,介時再找幾個替死鬼,可問題是如今鬨得人儘皆知,難道她還能屠城不成?
真若屠城,那得沙空嵊唐境內的所有人,包括那些妻主在內,但哪怕如此也不過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總之大禍臨頭,她一時間隻覺雙耳嗡鳴,喉口也一陣腥甜,體內氣血隨之翻騰。
就在這時,遠方一匹快馬馳騁而來。
“報——!!”
那人翻身下馬,旋即匆匆說道:“大人!府城來人!”
“是那位巡察使,岑佑情,岑巡察!”
屋漏偏逢連夜雨,崔大人眼前一黑,頓時那臉色便難看至極。
這一樁樁一件件,怎麼就全都趕在了一起?
“走,儘快回城!”
至於那二位娘子,自然是先在義莊安頓一番,容後再找人厚葬,不過那些夫侍的屍體她卻沒管,不過是一群賤種,又何須她多費心神。
隻是她沒想到,在她走後,那名仵作一下子就癱在了地上,仿佛是嚇的。
被人擊斃,與被溺斃,這自然不同,也頂多隻能做些表麵功夫糊弄糊弄那些外行人。
但此刻,仵作心有餘悸,
他看向河岸邊的那些屍體時,臉上滿是冷汗,心裡也全是慶幸。
無人知曉,這名仵作竟是江孤昀的人,很久以前便已打入衙門內部的暗樁……
…
與此同時,青山這邊停留著一支軍隊。
一百名軍士浩浩蕩蕩,披盔戴甲,滿身肅殺,正簇擁著一輛華美至極的馬車。
沭陽官媒姚千音姚大人徐徐從馬車中走出,今日是她跟言卿約好的日子,言卿也早在這之前就已提前帶人來山下等待。
老族長、祥林叔,以及那些族人們,何曾見過這等大陣仗,全是臉色煞白,哪怕強忍著,但腿肚子都已經開始發起抖來。
此外,江孤昀也在。
老四江斯蘅重傷未愈,小六江雪翎本就體質虛弱,今次江孤昀行走在言卿身後,一副作陪模樣。
“這些鐵礦你先用著,若是不夠回頭再讓人傳信給我。”
姚千音忍不住多瞧了幾眼,她這人也算乾脆,既然已經決定要與這位小娘子合作,那便也沒什麼好糾結的,儘管等著便是。
反正就算真有損失,也不過是幾車鐵礦罷了,況且經曆過上次的交鋒,她心裡也覺得,沒準這位小娘子當真能給她帶來什麼驚喜。
隻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姚千音又眉梢一挑,她不禁定睛審視言卿幾眼。
“說起來,本官這幾日在嵊唐縣落腳,也聽說了一些關於你的事情。”
她仿佛隨口一提,一臉的漫不經心:“據傳半年前那位幽州府城的巡察使岑佑情,曾在嵊唐小住數月,而那時候你二人來往甚密,似是關係不錯?”
言卿眉梢一挑,“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不知大人這話又是從何而來?”
姚千音神色一頓,又深深看了言卿幾眼:“我隻是納悶,你若急需鐵礦,旁人弄不來,但那岑巡察定然能弄來,畢竟她本就是府城之人,又是為女侯做事。”
“女侯?”
言卿聽得一怔,但此刻,在她身後不遠處,江孤昀本是正帶著老族長和祥林叔清點那些鐵礦,一聽這話,忽然那眉眼一瞬陰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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