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皇帝莫名地有些傷感。
既傷心故去的爹娘、兄長和姐姐,也感懷百姓生計之艱難。
活著,和活得好,是兩回事兒。
咱現在能讓老百姓活下去,但是咱敢說讓老百姓活得好嗎?
朱皇帝不自覺地從地頭上撿起一小塊土疙瘩,又不自覺地用拇指和食指將土疙瘩捏碎。
不敢。
咱大明的百姓啊,現在就是處於“能勉強活下去”的階段,離“活得好”的階段還有很遠很遠的路要走。
最起碼,這京師百姓的生活水平是比不過寧陽百姓的生活水平。
人家寧陽縣的百姓現在是月月有肉吃,年年有新衣。
眼前這些京城百姓呢?
雖說不至於衣衫破爛,但是光著屁股跑的小娃子遍地都是。
雖說也不至於吃不上一頓飽飯,可是這秋收時節,也沒見哪個百姓的碗裡有什麼油腥。
一想到京師百姓的生活水平,朱皇帝又忍不住咂吧咂吧嘴。
真他娘的造孽啊,去年咱擱寧陽縣的時候可是親耳聽到,有些熊孩子竟然嫌肥肉太油!
這他娘的,那福讓他們享的都造孽,咱這個皇帝看了都覺得敗家——哪個好人家的孩子會因為嫌肥肉太油而扭頭躲開?也就他寧陽縣的那些熊孩子!
但是一想到那些熊孩子,一邊流著口水,一邊用他們臟乎乎的小手從身前的小兜兜裡掏出糖塊,塞到自個兒嘴裡時還不忘含糊不清的說一句“糖,甜,爺爺吃”,朱皇帝又忍不住翹起了嘴角。
算了,一群孩子,還是一群打小兒就知道敬老尊老的好孩子,不過就是挑嘴而已,他寧陽縣富庶,能吃得起肉,咱這個當皇帝的跟他們計較個什麼勁?
朱皇帝的思路直接跑偏到寧陽縣那群熊孩子的身上,李善長和劉伯溫則是默契的對視一眼,又默契無比的將目光投向遠處。
上位又開始了。
就是不知道這回又想起了什麼事兒,竟然能在紅著眼眶的同時翹起嘴角。
看樣子是先想到了什麼傷心處,接著又想到了什麼能讓他開心的。
李善長和劉伯溫在心裡瘋狂腹誹,朱皇帝卻忽然開口說道:“善長先生,青田先生,你們有沒有什麼想法?”
李善長捋著胡須說道:“上位,臣仔細捋了捋寧陽縣的發家過程。”
“最開始的時候,確實是因為上位和殿下賞賜的那些耕牛和種子、農具,讓寧陽縣熬過了最要命的乾旱。”
“後來麼,則是因為駙馬爺在寧陽縣折騰出來的四小工業。”
略微頓了頓,李善長乾脆從地上撿了幾個小土疙瘩,一邊說一邊擺弄成金字塔的形狀:“雖然駙馬爺最開始弄出來的是打火機工坊,炒麵工坊,後來才是午餐肉工坊,造紙工坊,然後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但是,磚窯、水泥窯、冶鐵工坊、煤礦,這四個工坊才是寧陽縣真正的根基之所在。”
“磚窯和水泥窯解決了百姓住的問題。”
“冶鐵工坊解決了農具修補以及製造新農具的問題,並由此衍生出了蒸汽機工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