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靜謐的王府大宅中傳來一一陣騷動。
趙都安眼角餘光掃過,隻見各個角落裡湧出上百名刀斧手,各個穿夜行衣,氣息剽悍,絕非庸手,幾乎各個有修為在身。
後宅左右前後的屋脊院牆上,更有一道道籠罩在黑暗中的身影顯現,武器各異。
他耳廓微動,甚至聽到了弓弩上弦的聲響,似在更遠處的黑暗中,還埋伏著大量的弓弩手。
隻要淮安王一聲令下,弩箭將如飛蝗,吞沒這座空地!
不出預料,王府內危機四伏,戒備森嚴!
下意識的,浪十八抽出彎刀,霽月雙手掐訣,金簡和玉袖也皺了皺眉,各自叩住法杖與飛劍。
屬於世間境的神念向四周釋放。
“啊!”
作為俘虜的郡主忽地一聲驚呼,趙都安的右手如鐵鉗般,扣住她嬌嫩纖細的脖頸,仿佛念頭一動,就可將她脖頸扭斷。
“淮王爺,許久不見,閣下就是這般待客的?”
趙都安笑容淡然,分毫不見緊張,仿佛對埋伏四周的刀斧手視若無睹。
這並非源於手中的人質,更源於強大的底氣。
淮王府乃江南巨賈,府內豢養一些江湖高手,再正常不過。
但麵對他們今日數名世間境聯袂而至,就實在不夠看了,都不用外頭的鐘判出手,就能應對。
“趙都督大駕光臨,蓬蓽生輝,隻是……夜訪私宅乃是無禮其一,又綁架小女,乃是無禮之二,不若放下小女,再商談如何?”淮安王徐安沉聲開口。
趙都安嗤笑一聲,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先慢悠悠環視一圈,似在尋摸什麼。
目光掃過庭院四周,那一名名刀斧手,忽然目光一頓,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個熟人。
馮小憐!
當初在永嘉城內,曾奉命與他在青樓中相見,傳達淮安王府好意。
而後,被趙都安要求,送了一封空白信函給趙師雄的那名大掌櫃!
這家夥……果然逃回來了……
趙師雄投降後,趙都安曾問起此人的下落,得知永嘉那一夜起火,馮小憐送信後,便杳無音訊,趁亂消失無蹤。
對上趙都安的視線,同樣穿著夜行衣的馮小憐眼神複雜,忌憚又驚奇。
“馮掌櫃也在啊,”趙都安卻完全沒被劍拔弩張的氣氛影響,笑著招呼了句,仿佛在路上與熟人相逢,打趣道:
“上次在永嘉城內,還未答謝馮掌櫃幫助。”
馮小憐臉色變了變,不敢貿然接話,先看了眼淮安王,才抿著嘴唇,道:
“見過趙都督。不想今日竟在此見麵。”
趙都安淡淡一笑,視線落在院中墨竹旁,一隻石墩子圓凳上。
他用空餘的左手隔空一抓!
石墩子猛被懾住,在半空嗚嗚旋轉飛來,“砰”的一聲墜在地上。
趙都安撩起衣袍下擺,在一眾江湖高手包圍中落座。
徐君陵則被迫雙膝一軟,跪在他身旁地上,給她用手掐著脖頸,雙手撐地,姿勢如犬跪一般。
“你膽敢折辱郡主,放開我阿妹!”
世子徐千怒了,大聲斥責。
趙都安眼神古怪地瞥了這名草包世子一眼,沒搭理他,依舊笑意如春風般看向淮安王:
“王爺說笑了,本官與郡主乃舊相識,今日冒昧登門拜訪,正好該郡主做個引見。
隻是上次湖亭開市,王爺於大風樓親手烹飪的河魚滋味還在心頭,不想今日再次見麵,卻是無酒無肉了。”
淮安王端坐於太師椅中,沒有起身。
望著如四肢著地,被趙都安鉗製的女兒,這名富甲天下的吃貨王爺富態的臉上沒有太多情緒。
他冷靜地道:
“湖亭一彆,不想這短短數月,趙都督也令本王刮目相看。
非但聽聞武道修為更上一層樓,前不久大破青州,再定臨封,尤其最近傳聞趙都督不費一兵一卒,將永嘉城奪回,且令趙師雄甘心為前鋒平叛……
一樁樁一件件,皆令本王大為意外,便是小女,君陵在府中也時常與本王感慨,說陛下眼光無雙,果真尋到了定國柱石般的大才。”
氣氛很古怪。
趙都安以近乎屈辱的方式綁著郡主,四周更是殺氣編織密集如蛛網。
可淮安王竟是以寒暄語氣,盛讚誇獎起趙都安來。
可更古怪的在於,在場中的人竟無一個覺得不對勁。
分明在一年前,趙都安麵見淮安王時,還要靠朝廷欽差的身份撐腰,才勉強能同席用餐。
而今日,他這個惡客在氣勢上卻已與淮安王平起平坐,甚至壓出一頭了。
趙都安笑嗬嗬聽著,說道:
“王爺同樣令本官另眼相看,這烽煙四起的年代,竟依舊能左右逢源,聽聞王爺同時在資助靖王、慕王兩隻軍隊,與朝廷作戰?好大的財大氣粗。”
淮安王沉默了下,嘴角浮現一絲苦澀,搖頭道:
“趙都督不必說這般話,你該知本王並無問鼎天下之心,所圖的,無非是做個安然的富家翁罷了!
當初在湖亭,為朝廷開市儘一份力是如此,如今閉門自保,亦是如此。”
趙都安笑眯眯追問道:
“所以,派遣大掌櫃馮小憐在永嘉城與本官勾搭,也是這個道理?”
這話一出,饒是場上都是淮安王府的人,但氣氛還是變得微妙起來。
他直接捅破了!
馮小憐更是愣了下,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是終究沒有開口。
淮安王同樣一怔,忽然輕輕歎了口氣,眼中有些怒意閃爍:
“趙都督若還記得這茬,今日便不該這般闖進來,更不該如此對待小女!”
提起這一茬,他便有些惱火。
當初兩王起兵,瓜分淮水,淮安王認為女帝守不住江山,而最有可能問鼎皇位的就是建成、雲浮這兩支。
所以重金押寶。
想要扭轉他在湖亭開市時的錯誤投資。
為此,不惜傳令下去,放棄抵抗,將整個淮水道的地盤拱手讓出,隻留下王府這快地,以及各處的生意。
原本,麵對兩王的敲詐勒索,以淮安王府的富庶,也能扛過去。
可偏偏女帝返回京城,穩住的朝廷,而趙都安更是連續擊敗了青州叛軍,以及蘇澹率領的雲浮叛軍。
淮安王不得以,再次嘗試接觸,隻是彼時並沒有明顯傾向,心中仍舊認為朝廷的輸麵更大。
之所以聯絡,隻是以防萬一,是商人雞蛋不放在一個籃子裡的本能習慣。
誰能想到,趙都安一番操作,一手離間計,將馮小憐算計了進去,也將他算計了進去。
慕王徐敬瑭得知消息後,親自率領兵馬來了王府,硬生生從淮安王手中又狠狠刮下去一層油水。
幾乎令王府傷筋動骨。
也幸好,如今八王還仍舊處於結盟狀態。
哪怕為了聯盟的穩定,徐敬瑭也不敢這個時候真的滅掉淮安王府,或做得太過火。
如此,才勉強躲過一劫。
而接下來,趙師雄的反叛,更是令淮安王如坐針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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