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頂級天人的真正力量?
貞寶最多也隻能敵千軍,尚遠遠達不到這種舉手投足,地動山搖的層次,若有這等力量,何必顧忌玄印那老禿驢……
等等,難不成,玄印老禿驢全力之下,也能有這種威勢?
趙都安心中的念頭不足為外人道。
正陽山腳。
濃煙緩緩散去,隻見一個圓形巨坑中,渾身染血的徐敬瑭雙膝跪在地上,長發淩亂披散,盔甲破爛不堪,身上滿是汙血,他維持著雙臂在身前交叉的姿勢,似在以此抗衡。
可小臂上的護臂早已碎成無數片,裸露出血肉模糊的小臂。
徐敬瑭一動不動,跪在山腳下,頭顱低垂,雙臂一動不動。
冷風拂過,一滴滴猩紅的鮮血從鼻孔中流淌出來,“吧嗒”砸在瓦礫中,漸漸積成一灘血水。
徐敬瑭再無聲息,唯有僵硬的軀體維持生前最後的姿勢。
竟已無聲死去!
“嗤嗤……”
殘破的盔甲縫隙間,忽有大團喪氣滾滾鑽出,彙聚一處,筆直如狼煙朝天空升騰。
虛弱的喪神在失去“宿主”後,正在回歸天地。
張衍一瞥了一眼,隻是抬手虛抓,刹那功夫,漫天的灰氣如風卷殘雲,彙聚而來,瘋狂灌入他身前懸浮的《天書》。
眨眼功夫,天地恢複明亮,青雲也煙消雲散,陽光自萬裡高空灑下,如雨後初晴。
“徐敬瑭死了。”玉袖收回視線,篤定地說道。
趙都安木然。
朝廷的心腹大患之一,統帥雲浮叛軍,與靖王徐聞瓜分淮水,威脅女帝的慕王,竟就此憋屈地死去。
沒有死在戰場上,也沒有死在淮水或京城。
而是在狂奔追殺趙都安數日之後,在即將得勝的前一秒,被等在這裡的老天師以大陣誅殺。
誰能想到?
“雲浮軍完了。”趙都安心中猛地一鬆,連日來逃命的緊張終於得到鬆緩,一時間,他隻覺陣陣疲憊,一根指頭都不想動彈。
他轉回頭,就看到山上飄然走下來一道穿著道袍,扮做尋常道人打扮的老人。
張衍一笑眯眯地收起天書,朝他點點頭:“又見麵了。”
“弟子見過師尊!”鐘判、玉袖、金簡三人起身行禮。
張衍一欣慰地點了點頭,旋即走到鐘判麵前,抬手按住他的肩膀,一道道醇厚的法力灌入,幫助他撫平傷勢,同時淡淡道:
“今日與神明一戰,可有所得?”
鐘判若有所思,點頭道:“多謝師尊。”
他還得謝謝咱呢……趙都安心頭莫名跳出來這句台詞,生出強烈的吐槽**。
然而他很清楚,張衍一既然早在正陽山上,而之前卻沒有出手,反而讓大弟子重傷,看來是故意為之,給鐘判找了個對手?
而這一番看似慘烈,實則難得的廝殺,無疑對鐘判日後的修行大有裨益。
“真是可惜了我的劍……”鐘判有些心疼地看了眼遠處地上扭曲的鐵疙瘩。
張衍一卻淡淡一笑:
“一味依賴外物,於修行有害。一柄古劍罷了,回爐再造即可。”
嗬嗬,你話說得好聽,你不也依賴天書?
趙都安翻白眼,懶得戳穿老張這個裝逼犯。
然而下一秒,張衍一似乎聽懂了他的心神,竟是看了他一眼,而後有心要展示本領一般,抬手一抓!
那方才扭曲成了廢鐵的長劍落入他手,而後被一團白色火焰包裹,融化……
漸漸的,竟重新成為寬闊大劍的形狀。
這還不夠,張衍一另外一隻手忽然扣住鐘判的手腕,一聲虎吼,那頭被封印在他體內的【山君】硬生生被老天師抓了出來。
投入火焰包裹的長劍中,山君在火焰中怒吼,卻全無用處,最終不甘地被融入大劍。
片刻後,張衍一將一柄嶄新的大劍丟給弟子:
“如今有了這頭百年香火的山君野神為器靈,這兵器才算入眼。”
趙都安一臉懵逼,被這老登給裝到了……
“多謝師尊!”鐘判抱著失而複得的大劍,又驚又喜。
玉袖和金簡看的一陣羨慕,可惜她們沒有捕捉到野神。
這時候,一直傻乎乎杵在一旁,負責領路的書生陸成才終於回過神,這名書生儼然被方才的大戰給嚇得夠嗆,這會結結巴巴,緊張地看著老天師:
“您……您是……天師府那位……”
“是我。”張衍一回以高人微笑。
老師的友人竟是天師府的當代老神仙?
陸成隻覺一陣恍惚。
我的便宜徒弟正陽先生的友人是老張?
趙都安也是驚訝不已,旋即仔細思量,又覺得不意外了。
正陽先生身為當代大儒,在學問上也是登峰造極的人物。
拋開修為這一層不談,的確有資格與張衍一成為朋友。
何況,老張這人本身就喜歡偷偷溜出去“微服私訪”……
趙都安此刻想的是:正陽是自己的徒弟,又和老張是朋友,那裡外裡,豈不是說,自己的輩分比老張還高一層?
“師尊,您是早等在這裡的麼?何時離開的京師?”
劫後餘生,金簡喜笑顏開,歸巢般奔向了張衍一。
她已許久沒有見過師尊了。
頓時,鐘判、玉袖、趙都安等人的目光也都望過來,帶著求知的渴望。
張衍一先是笑嗬嗬,摸了摸金簡的頭發,這才轉而看向趙都安等人,淡笑道: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先上山吧。”
眾人點頭,趙都安又戀戀不舍看了山腳下跪在地上的徐敬瑭一眼,有點不放心:
“等等,我先把屍體收了。”
眾人:“……”
……
俄頃。
趙都安幾人跟著老天師,來到書院大門前。
一名穿寬鬆儒袍的老者朝趙都安拱手,溫和笑道:
“趙學士蒞臨正陽山,蓬蓽生輝。”
趙都安不樂意了,說好的“半師”呢?這徒弟不能要了,一點不懂尊師重道。
不鹹不淡地“恩”了聲,繼而在正陽茫然的目光中邁步進了書院。
不多時。
書院內一座廳堂中,眾人落座。
趙都安捧起茶碗,看向張天師,好奇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
京城,禦書房中,徐貞觀放下禦筆,美人顰眉,眼皮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