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書臣的身子一僵,神情如遭雷擊,心中刺痛。
他直起身子,喉結劇烈地滾動,像是要把滿心異樣之感,強行咽下,卻被梗在喉間,
伸手拿起帕子,擦了擦季昌寧鬢角的汗珠。
像是自言自語般:
“我不成想,你竟害怕老夫至此……”
時序政把藥端過來的時候,手指尖被燙的微微泛紅。
他小心的捧著碗,走到季昌寧跟前,把藥碗擱在一旁的小茶幾上。
手指捏了捏耳朵,溫度下來,才伸手去握季昌寧的手心。
“哥哥,這藥不苦,你起來嘗嘗,好不好?”
季昌寧眉頭緊蹙,頭昏腦漲。
“滴答、滴答……”
一顆顆淚珠,打在他臉上,滾燙。
時序政一著急便淚失禁,忙伸手去擦眼淚。
有些粗糙的掌心,揉了揉時序政的腦袋:
“來,給我,我來吧。”
裴書臣接過藥碗,試了試溫度。
“寧兒,不罰你,來——睜眼先把藥吃了。”
這樣耐心的裴書臣,時序政和秋庭桉經常見,又或是說,在他們倆心中,師父就是溫和嚴厲的存在。
就連生病時的聞衡,也會偶爾見過,可唯獨季昌寧,從來沒有。
又或是說,他見過。
於裴書臣待諸弟時的溫情,季昌寧曾有幸目睹。
“哥哥……你醒醒啊……”
時序政哭的厲害,他知道季昌寧不想活,所以他害怕季昌寧真的放棄。
“啪嗒、啪嗒……”
一滴、接著一滴落在季昌寧手背、臉上。
裴書臣被時序政哭的,心中也微微泛起酸楚,他伸手剛欲撫摸一下,季昌寧臉上的腫痕。
那是他剛剛氣急,給孩子打的。
不等他手指落下,季昌寧眉毛輕顫,迷糊的睜開眼,眼前一片白影。
他的唇翕動了一下,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他於混沌中,隱約聽見裴書臣與時序政的聲聲呼喚,那語調裡滿是溫柔,宛如春日暖陽穿透陰霾,直直照進他心底深處。
他貪戀這一絲溫暖,哪怕這可能隻是自己意識迷離時的幻聽,也不想輕易辜負。
“上蒼終究肯憐憫我一次了嗎……”
聲音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
然而,不過須臾,希望的泡沫便破碎在現實的礁石上。
“哦……原是沒有……”
輕輕低喃,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似是在嘲笑自己的癡心妄想。
在他那模糊的視線裡,裴書臣眉頭緊蹙,手掌緩緩伸出,像是要揮向他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