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羅,奧羅!”巴賽爾呼喊奧德賽小名兒的聲音傳來。
獨木舟上失魂落魄的奧德賽慢慢扭過臉,看著岸邊臉色蒼白的巴賽爾,剛想張口說話,卻又哽咽地開始抽泣。
巴賽爾踩著淺水來到這艘獨木舟邊,一把搭在奧德賽肩膀上用力晃晃道,“好樣的,你還活著!”
早已絡腮胡上掛滿鼻涕眼淚的奧德賽抽泣道,“他們...他們...”
巴賽爾再次用力晃晃奧德賽脖子咬牙切齒道,“你沒死,你沒死,好樣的!”
頭發黏在臉上的奧德賽地慢慢抬起臉,眼神躲閃道,“第一軍團全軍覆沒了,還有第四軍團的協從軍兄弟們!”
巴賽爾扭臉看看西下的太陽,壓低聲音猙獰道,“我早知道就是這樣的結果!”
坐在小舟中的奧德賽愕然起身,望著岸上軍營中渾然不知的士兵們,貼著巴賽爾的臉低聲道,“你早就知道?”
巴賽爾揮手讓劃船的沼澤人站到遠處,湊近奧德賽耳語道,“咱們進入長灘那天就注定要死,所以我希望第一軍團兄弟們用犧牲來喚醒你那不羈的心。”
奧德賽叉手將濕漉漉的頭發抹著遮住禿頂,神情呆愣道,“什麼,什麼?”
巴賽爾突然冷笑道,“這一萬多軍隊我隻把你當成兄弟,而且卡薩·普帕姆和杜布拉克·卡姆這兩個沼澤人就是想把我往死路上推,和攸丘·克勞茲他們一樣惡毒!”
“他們不是說...”奧德賽瞪大眼珠道。
巴賽爾拍拍奧德賽肩膀,陰笑低聲道,“當然,他們說的話也有可能成為現實,但經曆這麼多你難道還沒有醒悟嗎?所有的一切都是風雲變幻不可捉摸,就像戴克慘死後,沒有人會保證他曾經的承諾,今天第一軍團的遭遇也印證了件事,那就是厄姆尼人準備全麵反擊,所以不管那些沼澤人還是攸丘·克勞茲,他們的計劃都泡湯了,厄姆尼人將秋風掃落葉般擊垮帝國所有軍隊,現在長灘上沒有人是他們的對手!”
“那些凜條克的家夥也很厲害!”奧德賽諾諾地反駁道。
“幸虧他們是自己...!”巴賽爾忙收起話語,又佯裝嗤笑道,“就那兩個蘑菇頭?他們到時候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打仗這件事情可不是街頭群毆,你今天也算見識到了,真正紅刀子進去白刀子出來,而且他們像野獸一樣,是成千上萬不要命的殺人機器互相碾壓,和他們作戰需要用無數士兵們的屍骨來堆積,要有喪儘天良的殘忍,還要有嗜血的本性,就像蘭德·考爾那樣冷酷無情、骨子裡就是戰爭機器,論打仗,你和我這樣的人連給他們提鞋的資格都沒有,隻有他能和厄姆尼人一戰,但他也離開了。”
奧德賽突然抽泣道,“可憐我那些親戚,要是知道...”
“閉嘴!”巴賽爾狠狠一巴掌打在奧德賽臉上,又用力晃著他肩膀道,“你他媽記住,這就是戰爭,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準備逃命,隻有活著才能有翻盤的機會!”
奧德賽擦擦鼻涕,神情呆滯道,“準備逃命?”
巴賽爾神秘一笑道,“當然,記住,當你處於危險的時候,最擔心什麼就最容易發生什麼,你現在最擔心什麼?”
奧德賽神思不定道,“我最擔心那些厄姆尼人追來,但又感覺他們或許會慶祝而暫時休整!”
“噓!”巴賽爾將手放在嘴唇邊低聲道,“他們會趁著夜幕降臨突襲,可能他們就在不遠處盯著咱們!”說著扭臉鬼祟打量著被夕陽斜照的紅色長灘。
“咱們趕快跑吧!咱們的人會在眨眼間被他們殺光!”奧德賽忙道,卻又眼珠一轉道,“我有個好主意,咱們不是挖了那麼多塹壕嗎?可以將湖水引進去,可以拖住厄姆尼人的腳步!”
“不不不!你有些緊張過度了,現在可不是時候!”巴賽爾笑道,“不過確實需要些可靠的人手到時候做些事情!”
“可靠的人手?”奧德賽眼珠轉轉道,“第六軍團,就是預備隊,那裡麵有些我私交不錯的朋友,以前他們靠我賣私鹽賺錢,都是些頭腦簡單的亡命徒。”
“非常好!”巴賽爾臉上露出喜悅,湊近奧德斯耳朵道,“你這樣....”
夜幕徹底降臨,寂靜的長灘巨石城軍營一片死寂,偶爾從軍帳中傳來聒噪的呼嚕聲,“巴賽爾被殺了,厄姆尼人來了!”突然有人大聲尖叫道,巨石城軍營頓時一片大亂,舉著鬆脂火把的士兵長四處搜尋,並揮舞皮鞭威脅道,“逃跑者斬首,行刑隊在哪裡?”但已經有人趁亂將軍帳點燃,大喊道,“快跑啊,回巨石城,彆做替死鬼了!”
正當幾名士兵長聚集起來想商議對策,一群人卻突然圍了上來,用悶棍將這幾個士兵長打倒在地,而埋伏在軍營防禦塹壕的厄姆尼人看著火光衝天的巨石城軍營,頓時不知所措,可當越過塹壕來到近前,巨石城軍營已經空空蕩蕩,上萬鐵甲軍已經丟棄所有裝備向北逃去。
清晨的風吹得湖邊的連片蒲草搖搖晃晃,上千坎帕尼騎兵拉滿弓弦排列在塹壕土壘上,望著想要爬過塹壕的數千名破衣爛衫、垂頭耷手的巨石城士兵,大聲高喊道,“都站住,再靠近我們就放箭了!”
而對麵這群潰逃而回的巨石城士兵中走出名頭發稀疏的壯實男人,用破鑼嗓子向對麵大喊道,“巴賽爾逃走了,我們是來向攸丘·克勞茲大人投誠的!”
騎著戰馬慢悠悠來到塹壕前的攸丘·克勞茲打量著對麵這個彎腰垂手、嘴唇乾裂的男人道,“你是誰?”
疲憊不堪的男人用力咽了口唾沫,向攸丘·克勞茲道,“我叫偌布歐,是被巴賽爾從巨石城鼠尾巷強征而來的。”
安克緹·侖尼疑慮地扯馬來到近前,向攸丘·克勞茲道,“我感覺這些人很可疑,怎麼會突然就來投降?”
“厄姆尼人來了,他們用那麼長的長矛。”偌布歐側著身子將胳膊伸向半空比劃著道,“一眨眼就乾掉了第一軍團!昨晚還偷襲了我們,他們可能馬上就要打到到這裡了!”
看著偌布歐佯裝驚恐扭曲的臉,安克緹·侖尼提馬大聲問道,“他們有多少人?”
“前鋒就有一萬多,好像後麵的主力還有六七萬,主要是步兵!”偌布歐費力地咽了口唾沫道,“都是逃回來的兄弟們說的,放我們過去吧,而且我們知道長灘哪裡有暗泉,這樣你們就不用喝臟水了!”
“暗泉?”攸丘·克勞茲回頭向安克緹·侖尼笑道,“看來當地人還是有些優勢!”......
清晨的尹更斯湖水麵飄著層薄霧,仿佛被什麼東西拖拽著左右搖曳,一大塊木板和兩支蘆葦杆在水麵輕輕移動,突然木板邊伸出兩隻手,又悄悄露出個腦袋左右張望,緊接著一個謝頂的腦袋也露出水麵並大口喘氣道,“老大,咱們到哪了?”
“閉嘴!”男人抹了把臉上的水向身邊的壯漢咒罵道,可剛回過頭,發現身後停著幾艘獨木舟上,而上麵的沼澤人正死死盯著自己,於是諂笑道,“我們是....”可話還沒說完,沼澤人的大網已經撒開落下,牢牢網住了水中的兩人。
魯姆圖萬生神廟工事牆通道內,兩個被草繩綁著手腕的男人被沼澤人用長矛壓著向前走,等來到鹹乾壘場,兩人不禁驚訝地四下張望這個高牆環繞的軍事要塞和裡麵優哉遊哉的士兵們,但隨即驚恐的表情開始舒展,並向坐在木樁上專注閱讀的矮胖男人喊道,“培歌?”
培歌將手裡的《虔世小紀》收起,也驚訝地瞪大眼睛道,“巴賽爾...奧德賽?”
奧德賽再次望著周圍熙熙攘攘、衣著各異的人群,不禁愕然道,“你們是在...趕集嗎?”
巴賽爾也疑惑地緊皺眉頭道,“難道攸丘他們的叛逆被平定了?”
“想得美!”不遠處一個巨大遮陽傘下,正仰躺著椅子中,雙腿交叉搭在桌子上的盧魯·巴赫道,“看來你們確實是被圍得夠嗆!”
特拉蘇忙走上前,命人解開巴賽爾和奧德賽手上的繩索,焦慮道,“巨石城的軍隊被厄姆尼人擊敗了?”
巴賽爾偷偷瞟了眼盧魯·巴赫,深深歎口氣道,“家賊難防,與其說是厄姆尼人,不如說是攸丘·克勞茲那個判賊!”
盧魯·巴赫十指交叉抱著後腦,晃著高筒皮靴嘲諷道,“皇家聖婿,將老丈人的家底輸得乾乾淨淨!”說著驚訝地盯著巴塞爾道,“你的臉怎麼了?”
巴賽爾摸摸臉上被大泥螢叮咬留下的疤痕,來到盧魯·巴赫麵前,佯裝愧疚地低下頭,又突然單膝跪地道,“偉大的小奧古斯特領主大人,這都是那個叛賊所賜,我現在已經是一介農夫,隻要能為您效勞,為家人報仇,我願意肝腦塗地!”
“肝腦塗地為家人報仇?”盧魯·巴赫哼了聲站起身,提了提那條嶄新的銅釘牛皮腰帶,讓長劍不停碰撞大腿地踱了幾步,不屑地盯著巴賽爾道,“你這下連俊俏的臉都沒了,不過公主殿下都能死在你手裡,我這個渾身馬騷味的莽夫怎麼能放進你眼裡?”
巴賽爾突然雙膝跪地,抬頭哀求賭咒道,“不管有什麼流言蜚語或者馬失前蹄,我已經洗心革麵,隻求在您麾下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