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軍民兵們頓時目瞪口呆,並不時四下張望。
看著人們臉上似乎有了懼怕的神色,巴塞爾清了清嗓子大聲道,“但他們錯估了形式,咱們雖然都是從前麵退下來的傷兵老弱,但很多人都身經百戰,鬥過烏匪打過山賊,甚至曾披甲上陣,是真正的士兵,身上帶著嗜血的利刃,不是那些拿著骨刀十塊、破布遮體野人可以相比的!”
聽著巴塞爾這鼓舞人心又合情合理的解釋,人們開始紛紛點頭,並交頭接耳談論。
巴塞爾再次環顧著麵前落湯雞般的民兵們,用儘力氣大喊道,“而且咱們離岸邊很近,如果你們誰想離開,我不會阻攔,但我不想讓你們經曆千辛萬苦,卻失去唾手可得的帝國懸賞,畢竟任何事情隻有堅持到最後才能成功,最後關頭的考驗,我會與你們同在,無論你們去留,我都將親自堅守在這裡,等到最後的曙光!”
“乾掉他們!”有個民兵舉著鐵鍬義憤填膺道,“我們本來就不是乾苦力的!”
人們開始紛紛響應道,“對,離開就是叛徒,我們要拿到屬於我們的東西!”...
巴賽爾佯裝動容地用力點點頭,抬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再次大聲道,“還有十幾萬兄弟在前線,他們馬上就會到來,與咱們一起奪回壕溝後順利上岸,所以現在事關所有人的性命,隻有拚儘全力才能置之死地而後生,我們不會主動挑起戰事,但如果有想要搗亂的沼澤人,就必須奮起抗擊,乾掉那些心腸毒辣、赤身裸體的沼澤人,家鄉在等著你們,榮耀在等著你們,懸賞在等著你們!”
細雨中的民兵們爆發出陣陣高呼,有人大喊道,“咱們有聖子,殺光野蠻的沼澤人!”人們跟著振臂歡呼。
巴賽爾低頭看看沒過馬蹄的泥漿,大聲提醒道,“當心,他們滑的像魚,咱們沿湖清理叛逆,填埋壕溝,為前線的兄弟們開辟退路!”說完扯馬帶頭向湖邊走去,浩浩蕩蕩的民兵踩著濕滑的泥漿,在大霧中沿著湖岸向前而去。
長路漫漫,雨水淅瀝,彌漫霧氣的遠方,似乎隱約出現了盧卡斯森林的黑色陰影,地麵和湖邊的淺水中上出現了橫七豎八的民兵屍體,幾個插在長矛上的頭顱立在雨中,沿著湖岸行進的人們看著這些慘狀,都不禁渾身打起冷戰,奧德賽來到最前麵的巴賽爾身邊,有些惴惴不安道,“感覺那些沼澤人就在前麵!”
“是的!”巴賽爾頭也不回道,“他們應該在挖掘咱們已經填埋好的壕溝,想要堵住咱們退路,但不到最後關頭,儘量不要撕破臉皮!”
奧德賽摘下帽子擰了擰上麵的水,感歎道,“前幾天他們還在給咱們免費送魚,現在卻想乾掉咱們,真是人心叵測,不過您現在確實堅如磐石!”
“他們是禽獸!”巴賽爾麵無表情道,“讓家人餓肚子也要給咱們提供食物,就是為了最終的殺戮,這是個你死我活的遊戲,咱們隻有彆無選擇,才會徹底反擊!”
奧德賽點點頭望著細雨綿綿、白霧漫漫的長灘,又抹了抹騎兵奔過濺到臉上的泥水道,“討厭的泥潭,不過幸虧有您這樣英明睿智的領袖!”
“嗖嗖嗖”熟悉的聲音傳來,奧德賽本能地扯著巴賽爾俯下身子,幾隻魚骨標槍擦身而過,沼澤人大聲呼喊的聲音傳來,前麵的探馬騎兵發出幾聲慘後跑回幾匹空空的戰馬。
巴賽爾忙在朦朦朧朧的白霧中俯身張望,似乎看到了那最後一條壕溝,於是忙拔出長劍喊道,“前進,搶占壕溝湖口,沿著湖岸設防!”說完帶著騎兵向前衝去,民兵們握著刀槍鉤錘各種武器向前狂奔,將泥水踩得四處飛濺。
小雨漸漸停歇,平靜湖麵上薄紗般霧氣飄蕩遊移,狂奔良久的民兵們累的呼呼直喘,也沒有發現什麼壕溝,隻是氣喘籲籲擁作一團,跟著前方的騎兵站在湖岸邊喘息張望。
“應該就在這裡,它哪去了?”巴賽爾舉著長劍俯身望著白茫茫的前方,猶豫著不知道如何是好,耐不住性子的格瑞·帕夏道,“我去前麵看看!”說著卻帶著幾十名騎兵猛地衝入霧氣中,不久便傳來刀槍碰撞的聲音和喊殺聲,隨即格瑞·帕夏帶著幾十名騎兵折返而回,將幾個沼澤人頭顱扔在地上道,“他們居然還是用魚骨標槍,感覺壕溝就在前麵!”
士兵們鬆了口氣並扭臉望著巴賽爾等待命令,巴賽爾眉頭緊皺地打量著格瑞·帕夏和他的騎兵,回頭看著身後那些破衣爛衫的民兵道,“原地排好陣型休整,免得沼澤人偷襲!”說完帶人來到民兵人群中,似乎隨時準備著指揮作戰。
民兵們沮喪地從後背拿出那些自備的小盾牌,懶散地開始模仿著鐵甲方陣開始排列陣型,隨著人們走動,腳底的泥濘開始變得軟乎異常,仿佛變成了波浪般來回晃動。
格瑞·帕夏擦擦鎖甲上被噴濺的血,欲言又止道,“那些沼澤人就在前麵,您不怕他們跑了嗎?咱們應該一鼓作氣往前衝,突擊搶占壕溝。”
巴賽爾機械地轉過臉,望著茫茫白霧道,“應該是他們怕咱們跑了,而且如果軍隊在霧中離散,恐怕要吃大虧,所以還是等等為妥!”
漫長的等待,徹底被陰雲遮擋的天空沒有一絲太陽的蹤影,守在岸邊的上萬民兵開始疲憊地索性席地而坐,從懷中掏出僅有的乾餅鹹乾啃著,水袋也在人群中輪流傳遞,甚至有人開始靠著同伴打盹。
“不能再等了,我也覺得應該直接往前衝,根據我的記憶,壕溝可能近在咫尺。”法務官奧德賽跳下戰馬,扭著發酸的腰向巴賽爾輕聲道,“或者索性在這裡駐營,等小獸血他們。”
依舊騎在馬上的巴賽爾豎起耳朵仔細聆聽,又回頭望著湖邊不時泛起波紋的水麵,臉色煞白道,“不行,那樣不行,一旦沼澤人會把湖水引入壕溝,咱們都得死在這兒!”說著向岸邊的民兵們指了指他們身後道,“當心!”
幾個機靈的民兵忙拍著召喚身邊的同伴,人們忙紛紛轉身握著武器緊盯水麵,突然岸邊茂盛的燈芯草田中冒出幾百名沼澤人,大喊著向民兵衝來,但早有防備的民兵手握刀槍一擁而上,與還未徹底離開淺水的沼澤人展開廝殺,巴賽爾扯馬來到方陣前喊道,“守好前方!”
被後方喊殺吸引的前排方陣士兵忙握緊盾牌緊盯前方,突然大霧中猝不及防射來數百隻魚骨標槍,將大量民兵貫穿射到在地,慘叫聲不絕於耳,格瑞·帕夏忙帶著上百名騎兵衝入大霧,在一陣砍殺聲後再次渾身是血滴返回道,“他們又跑了,簡直不堪一擊!”
巴賽爾仔細清點著格瑞·帕夏帶回來的人馬,無奈道,“公子哥,以後不要亂衝,打仗得考慮劃算不劃算!”
格瑞·帕夏回過頭,這才發現自己帶著的騎兵也損失了不少。
巴賽爾看著地上那些被魚骨標槍射穿身體而垂死掙紮的民兵,又扯馬來到方陣後看著湖岸淺水中的幾十具沼澤人屍體,依舊眉頭緊皺開始盤算,又抬頭望著前方濃濃的迷霧出神道,“這該死的大霧什麼時候才能散去。”
奧德賽手持長矛一瘸一拐來到巴賽爾麵前道,“您放心去吧,我帶他們防守後方!”
巴賽爾不理不睬道,“準備前進,不過得先派出一支敢死隊去前麵探路!”話音剛落,身後的格瑞·帕夏道,“我去!”
望著格瑞·帕夏柔弱但剛毅的臉,巴賽爾思索良久後神情艱難地叮囑道,“挑選幾百名強壯的民兵,儘可能多的穿戴盔甲,隻要發現壕溝,就馬上發信號,我們就在你身後!”說著將支銅號遞給上前。
不多久一支穿戴著拚湊鎧甲的敢死隊集結完畢,巴賽爾催馬來到領頭的格瑞·帕夏麵前,再次低聲叮囑道,“主要是找到壕溝,千萬不要戀戰!”
格瑞·帕夏點點頭帶著幾百人的敢死隊悄無聲息進入大霧,等待片刻後,浩浩蕩蕩的民兵大軍開始沿著湖岸繼續前行推進,巴塞爾不時向傳令兵喊道,“讓裡麵的兄弟們小心點,跟上大隊,不要走丟!”
不多時格鬥打殺的聲音傳來,隨即格瑞·帕夏帶著幾名騎兵敢死隊折返回來,盔甲上滿是鮮血道,“他們還沒來得及扔投槍就被我們逮住了!”說著又扔下顆手中的人頭。
巴賽爾神色不適道,“您做的非常好,但不用每次都帶回戰利品,而且您的主要任務是尋找發現壕溝!”
依舊有些興奮的格瑞·帕夏擦擦手,感歎道,“原來征戰真可以激發人的鬥誌!”
巴賽爾無所適從勉強道,“什麼都有從恐懼道興奮的過程,然後可能就是疲憊,不過咱們最好能不被伏擊的情況下找到並堅守壕溝!”
格瑞·帕夏道,“是咱們太多謹慎,根本沒有埋伏。”說完卻發現巴塞爾麵露慍色,忙扯馬轉身道,“我繼續在探路!”
巴塞爾疲憊不堪地點點頭,回身剛要對傳令兵說什麼,卻發現雨滴再次劈裡啪啦從天而降,巴塞爾懊惱地掃了眼自己浸透血水的馬褲和腫脹的右腿,剛呢喃咒罵幾句,抬頭時卻驚訝地發現大霧漸漸消散,而熟悉的長灘竟開始清晰地出現在視野中。
“那是?”順著巴賽爾注視的方向,格瑞·帕夏眯眼望著遠處在大雨中那片黑壓壓的東西道,“沼澤人?”
“準備防守?”士兵長在大雨中口噴雨水吼道。
上萬民兵頓時騷動地開始活動身體,緊握手中的武器,格瑞·帕夏猛抽戰馬向前道,“衝,擊垮他們!”
看著騎兵們在毫無懼色地向前衝去,並在格瑞·帕夏指揮下奮勇砍殺,伯尼薩民兵軍團也激昂地不停尖叫,並不再受控製地在雨中往前衝去,仿佛好像能像收割燈芯草般取下沼澤人的性命。
巴塞爾忙一把拉住騎上戰馬也準備衝鋒的奧德賽道,“彆去!”
提著長矛的奧德賽瞪大眼不滿道,“為什麼?我得...將功補過!”
巴塞爾一時語塞道,“你屬於...指揮官扈從,應該跟在我身邊。”
鬆軟粘稠的泥濘讓人腳步沉重,稠密急速的雨滴讓人眼睛模糊,上萬名伯尼薩民兵跟著前麵騎兵猛衝,而對麵黑壓壓的沼澤人竟也卻步履如飛迎麵而來,並借勢猛地投擲出密集魚骨標槍,幾百名伯尼薩騎兵頓時在沼澤人們精準射擊中掉落馬下,隨即民兵軍團中啊啊啊的慘叫聲也不停響起,前排衝鋒的民兵被紛紛射殺,後麵擁擠而來的踩著那濕滑的屍體也紛紛倒地,黑壓壓的沼澤人隨即來到麵前,舉著厄姆尼長矛和彎刀向民兵們砍去,濕透的皮甲笨重的武器,讓伯尼薩民兵們氣喘籲籲抵擋這些幾乎赤身裸體的沼澤人圍攻,突然的停頓、不斷投來的魚骨標槍、沼澤人靈活跳動地躲閃,讓本來被阻滯的民兵軍團陷入暫時的混亂,雨越下越大,正當民兵軍團在號令下收緊隊列,並準備反擊,正麵迎擊的沼澤人卻輕盈地踩著泥濘飛奔逃散,上萬伯尼薩民兵獲勝般舉著武器呼喊,但逃到不遠處的數千沼澤人卻再次返回,並將密集的厄姆尼投槍擲入伯尼薩民兵軍團,等民兵們憤怒地想要上前,卻發現穿著皮靴的自己在泥濘中步履艱難,而沼澤人們似乎也發現了民兵們這個致命弱點,開始來回折返地一波波投射標槍、投矛,漸漸的,這些伯尼薩聯軍民兵卻因為越來越軟爛的地麵而徹底深陷在長灘泥濘中。
看著民兵軍團在大雨中由開始的亢奮驟然變得毫無還手之力,甚至根本無法抽身逃離,不遠處的巴賽爾猛抽戰馬,帶著奧德賽順著岸邊的戰場空隙向北逃去,就在盧卡斯森林越來越清晰,湖岸似乎也近在咫尺,巴賽爾卻發現眼前出現了那條最後的壕溝,而壕溝已經與尹更斯湖鑿通並灌滿了湖水,巴賽爾慌忙帶著奧德賽催馬來到湖邊,卻發現幾十艘載著沼澤人的獨木舟飄在湖麵,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巴賽爾慌忙想扯馬折返,卻發現戰馬已經在泥濘中奔跑的精疲力竭口鼻噴氣,而身後幾百名追擊的沼澤人已經殺氣騰騰來到身後,奧德賽呆傻地前後張望,望著巴塞爾道,“咱們這是要死了嗎?”
巴賽爾狠狠瞪了眼奧德賽,跳下馬在大雨中奮力向湖邊逃去,奧德賽也踏著沒過小腿的泥濘拚命追趕,湖麵幾十艘獨木舟迅速劃來,最終與長灘上追擊而來的沼澤人將巴賽爾、奧德賽夾在湖岸邊,感覺胸肺炸裂的奧德賽大口喘氣,癱軟跌坐在泥中道,“我不跑了...死在水裡著急...無法被聖子複活!”
密集的雨水衝擊著地麵,將苦澀的泥水濺到口中,巴賽爾不停左右環顧,慌張地望著兩邊越逼越近的沼澤人。
“爵士,請快點上船!”大腦幾乎陷入一片空白的巴賽爾似乎聽到雨中有個熟悉的聲音,趕忙猛地回頭,發現朦朧模糊湖麵上的這幾艘獨木舟上,銀色短發的賽恩斯正在船頭向自己擺手召喚。窒息的雨讓巴賽爾張大嘴呼呼喘氣,看著奧德賽已經踉踉蹌蹌跑到水中爬在獨木舟上,巴塞爾拚命張開雙臂用力晃動身體,劃水般踏著越來越深的泥濘向獨木舟蹣跚而去,“嗖嗖嗖”標槍不斷飛過落在身邊,岸邊的小舟越來越近,大腿僵直、渾身顫抖的巴賽爾用儘全力伸出胳膊,終於用指頭扣住了獨木舟船梆,又被雙蒼老有力的大手抓著胳膊拖到船上,幾名強壯的漿手猛地晃動木漿,幾艘狹長的快船在雨中飛魚般向前衝去,將身後追擊的幾十艘沼澤人獨木舟拋的越來越遠,入注的雨水不停衝擊在臉上,陷入怔呆的巴賽爾猛地轉過身,趴在獨木舟內劇烈地咳嗽,等緩過神偷偷轉過臉,隻見滿臉雨水的格瑞·帕夏也呆坐在船上,不禁嘟囔道,“你倒是跑得挺快...”
而瘦骨嶙峋的賽恩斯正死死盯著巴塞爾,在雨中大聲道,“爵士,這就是尹更斯的凶險!”
《古虔經》:卑劣莫過於虛偽的寬容,怯懦的報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