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雨灣格勒部族那巨大的氈房大帳內,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死寂,帳外,凜冽的寒風呼嘯著,如同饑餓的群狼長嚎,裹挾著雪花肆意地撲打在氈房上,而帳內十幾名來自格勒、霍克索、普瑪、杜酷兒部族的首領正圍坐在火塘邊,被熊熊燃燒的火焰映紅臉龐。
沉默良久,霍克索部族頭人勃木爾“噌”地站起身來,臉上的肌肉因憤怒而微微抽搐,緊緊握住彎刀柄大聲呼喊道:“都給我閉嘴!他們不過才三四萬人,咱們幾個部族加起來人也不少,和他們硬碰硬,怕什麼,他們選在冬天開戰,簡直是自尋死路!”他的聲音依舊帶著那股蠻勇之勁,震得眾人耳鼓嗡嗡作響。
坐在火塘邊給人們倒熱奶的爾碩?普瑪輕輕放下手中的奶壺,緩緩擺擺手,臉上滿是憂慮之色道:“現在可不是硬扛的時候啊,你們聽聽,外麵的野牛群已經開始四處胡亂衝撞襲擊人畜,這動靜比狼嚎還要厲害,我們部已經有幾十人被吃掉了,而且根本拿這些瘋獸沒辦法,……”說著深深歎口氣。
獨眼的木圖?杜酷兒盤腿坐到火塘邊,端起銀碗輕輕吹了吹的奶皮,緩緩喝了口,微微眯起那隻獨眼,若有所思般道:“發狂的野牛再凶殘,那也隻是暫時的,這人啊,才是最大的禍害,他們心胸狹隘且惡毒,最容易記仇,隱忍之後必定會反水,比那些野牛可要危險多了。”邊說邊用那隻獨眼掃視著周圍的人,目光中帶著絲深意。
普瑪家幾個部族頭領互相交換了下眼神,偷偷瞟了眼木圖?杜酷兒,驚訝又不屑地笑笑,隨後都假裝沒聽到,卻眼神閃爍似乎在刻意回避著什麼。
就在這時,一陣寒風吹開了帳簾,冰冷的雪花瞬間灌了進來,一名赤馬哨兵裹著身風雪匆匆走進帳篷,快步湊近薩沙?格勒,在他耳邊低聲耳語了幾句,隨後又小心翼翼地遞過兩卷羊皮劄。
薩沙?格勒接過羊皮劄,緩緩打開,眼神隨著閱讀的深入而逐漸凝重,眉頭越皺越緊,隨即抬起眼皮,眼神冰冷地環視著這些部族首領,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深深歎息道:“咱們烏坎那斯人的苦難為何如此之多?難道是上天神對咱們的懲罰?”說著頓了頓,坐直身子神色肅穆道:“我得到了個朋友的密報,這次潑灑烏喉果讓野牛發狂,可不隻是巴薩?墨鬱簡單的報複,而是場蓄謀已久的陰謀,上次牛耳窪血戰,僅僅隻是他們的第一步,而且他們的野心可不止是搶我們的牛羊,而是想把所有烏坎那斯人都殺光,然後讓西北的曼丁人占據咱們的草場,成為這烏坎那斯草原的新主人,另外,他們已經組成了聯軍,準備圍剿咱們。”
所有部族首領聽聞此言,都駭然地立起身來,瞪大眼、張著嘴嘴巴呆望著薩沙?格勒,好似遇到了這世上最不講情理的事情。
薩沙?格勒將一封羊皮劄書信扔進火塘,隨即又抖開手裡的另一份羊皮信,“啪”的一聲扔在人們麵前,雙目炯炯有神地再次環顧眾人,大聲道:“而這一封是扈查家的血盟書,巴薩?墨鬱已經帶著北方曼丁人偷襲了他的部落,現在扈查家想進入雪雨灣避難,不知道你們作何打算?”
撿起羊皮信的木圖?杜酷兒睜大獨眼,仔細地看完了內容,嘴角微微上揚露出冷笑,隨即朝著眾人自嘲道:“這書信裡說,曼丁人騎兵就有十萬之眾,照此情形,白皮人鐵甲騎兵也不會少於五萬,再加上他們裹挾的其他烏坎那斯散落部族,來襲雪雨灣的敵人總數不會少於二十萬,他們這是想一舉踏平咱們雪雨灣啊,難怪烏珠那個雜碎被拋棄了。”
瞬間啞然的勃木爾?霍克索瞪著眼珠,臉上的血管都因憤怒而暴起,突然失控地拔出彎刀,用手指點著眾人怒吼道:“拚個魚死網破,雪雨灣沒有怕死的人!我們的彎刀可不會畏懼他們的鐵蹄!”說著舉起彎刀,好像迫不及待想要就衝去與敵人決一死戰。
木圖?杜酷兒嫌棄地瞟了眼勃木爾?霍克索那豁死的樣子,輕蔑地哼了聲,又忙盯著薩沙?格勒,臉上如同籠了層寒霜般道:“他們是兩邊夾擊雪雨灣,想用狂躁的野牛讓咱們內亂,然後再圍殲咱們,而且向北突圍會遇到曼丁人,向南則是白皮人幾萬重甲騎兵,兩邊都是險路,留在這兒呢,終會被圍得水泄不通,成為他們的盤中餐,現在咱們陷入了絕境,看來以前的判斷有些失誤啊。”
“咱們去烏骨山擊敗高地人,占領那裡!”、“用燃火圈隔絕野牛!”、“咱們可以詐降,然後在他們中間反水!”、“拖住他們,將他們凍死在雪地裡......”各部族頭人紛紛大喊,你一言我一語,如同嘈雜的河桌市場。
“都是屁話!”木圖?杜酷兒強忍著心中的怒火,低聲罵道。
薩沙?格勒擺擺手,製止了眾人的吵鬨,愁眉不展道:“先說你們接不接受扈查家回雪雨灣,然後再說打仗的事兒!”
眾位頭人麵麵相視,眼神中透露出猶豫和糾結,隨即開始低聲交頭接耳,聲音如同竊竊私語的老鼠,偶爾還會偷偷瞟一眼其他人,仿佛在揣摩著對方的心思。
就在這時,帳篷皮簾被推開,扈查部頭人烏珠帶著兒子莫恩?扈查和幾個小頭人狼狽地站到眾人麵前,幾人均滿臉是血,頭發淩亂地披散在肩頭,身上的衣服也被撕扯得破破爛爛,一看便知是敗逃而來。
眾人呆愣,紛紛不知所措地望向薩沙?格勒。
薩沙?格勒哼了聲,轉身背手冷顏以待。
烏珠?扈查掃視著這些曾經的敵對部族首領,眼神中帶著絲絕望和無奈,隨後一屁股坐在地上,聲音沙啞道:“我被那個墨鬱家的鬼騙了,現在要殺要剮隨你們便吧,死也做個烏坎那斯人。”說和梗起脖子。
勃木爾?霍克索見狀,突然快意地大笑起來道:“哈哈,正愁抓不到你們,現在居然送上門來了,那就拿你們的血來為大戰祭獻!”說著手舉彎刀,朝著烏珠?扈查衝過。
木圖?杜酷兒眼疾手快,抬腳猛地將勃木爾?霍克索踹了個踉蹌,大罵道:“薩沙老爹還沒發話,你這個蠢莽之徒想乾什麼!”
“殺吧,反正我們已經做錯了,裡外都是死,死在自己人手裡,我也心甘情願!”烏珠?扈查梗著脖子,一副不怕死的模樣,眼中卻偷偷瞟著薩沙?格勒。
“誰他媽和你是自己人!”爾碩?普瑪瞪著烏珠?扈查,憤怒地罵道,“想死彆回來,留在外麵讓巴薩?墨鬱砍了你腦袋多好,在敦厚的老爹麵前耍什麼橫?你以為我們會輕易放過你?”
木圖?杜酷兒瞟了眼爾碩?普瑪,又盯著不言不語的薩沙?格勒,走到他背後,帶著絲詢問道:“要殺要留還是由您決定吧,反正看樣子扈查家大部人丁都被裹挾擄走了,他們現在也沒什麼威脅。”
滿臉怒色的薩沙?格勒緩緩轉身,邁步走到昂著頭的烏珠?扈查麵前,上下打量著他,眼神中透露出絲厭惡和懷疑,冷哼一聲道:“你在人強馬壯的時候勾結墨鬱部襲擊我們,現在被墨鬱家賣了,又來雪雨灣,你到底想做什麼勾當?”
烏珠?扈查激動得臉色青紫,唾沫橫飛道:“能有什麼勾當?如果你能幫我報仇,宰了巴薩,我發血誓以後跟隨你,哪怕是油鍋火海,絕不退縮,而且我反你的時候就是反你,現在跟你就是是跟你,你自己看著辦。”
薩沙?格勒打量著烏珠?扈查和他身邊幾個親信頭人,臉上再次露出絲冷笑,不屑道:“就憑你們這幾個人?你難道不知道我有仇必報,而且你覺得我會輕信你的誓言?”
烏珠?扈查張口結舌,一時語塞,過了片刻,豁出去般大聲道:“反正我是把我們扈查部都交給你了,要打要殺隨你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