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融化後的卓格禮雪山山路崎嶇,幾段陡峭至極的山坡肆意遊走,坡度近乎垂直,讓人望而生畏,積雪在陽光的映照下閃爍著刺目的光芒,反射出的光線如同無數把利刃,讓人眼睛生疼。烏坎那斯馬隊艱難地行進在這條山路上,馬蹄深陷在厚厚的積雪下的濕滑岩塊上,每前進一步都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等戰馬在陡峭處幾乎失去了前行的動力,馬背上的騎士們不得不在前方爬行後回身拖拽,才能將馬兒帶到平坦處,幸好這樣陡峭的山路也有間歇和儘頭。
行軍中潮洛門咬著牙,雙手緊緊抓住韁繩,手被凍得通紅,幾乎失去了知覺,但他依然死死地拽著,免得腳下打滑滾落下崖壁,帶路的寶日樂則在前方大聲呼喊著,聲音在山穀間回蕩道,“加把勁,兄弟們!咱們就快到了!”
同樣在隊伍前方的莫恩?扈查拉著幾匹馱滿戰利品的戰馬,小心翼翼地走著,而路邊的雪地中,時不時露出些發黑腐爛的人畜屍體散發著惡臭,與山中清新的空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莫恩?扈查聞著這作嘔的氣味,心中一陣厭惡咒罵道:“鬼地方,還真是個鬼帶路!”話音剛落,不遠處的寶日樂頓時臉色陰沉地壞笑幾聲。
經過兩天兩夜的艱苦跋涉,馬隊終於來到了山頂上那個從塊巨石上鑿開的雪山隘口,而這塊巨石如同骰子般矗立在那裡,被鑿開的洞口邊緣,還殘留著當年開鑿時留下的痕跡,來到近前的潮洛門歇緩片刻,伸手輕輕撫摸著巨石的邊緣,不禁感歎道,“居然有人能把這麼大塊石頭鑿開,這得花費多少人力和心血啊!”
前麵正在指揮族人通過隘口的寶日樂哈哈笑道,“要是沒人鑿開這塊石頭,就不會有商路,咱們能搶到的東西可就更少嘍!”
緊隨而來的莫恩?扈查瞥了眼寶日樂,低聲罵道,“貪婪的寶日狗,這兒跟鷹喙山一樣陡峭,你可彆瞎了眼摔下山去!”寶日樂假裝沒聽到莫恩?扈查的挖苦,回頭用馬鞭猛抽身後幾個俘虜,大聲罵道,“都給我看好貨物,快點往前走!磨蹭什麼!”罵完便箭傷複發,疼得齜牙咧嘴,不由自主地聳起了左肩,嘴裡還不停地哼哼著,眼神卻不停瞟著莫恩?扈查後背。
潮洛門牽著兩匹戰馬,緩緩從幾乎貼著頭頂的石洞中穿過。當他邁出洞口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陽光如同金色的紗幔,灑在大地上,給整個世界都披上了夢幻之色,山下,隱約有條宛如銀線般的河流在灰黃如泥波的群山之間蜿蜒,最終進入夾在群山間的那塊青灰色平地上,而這塊青灰之地就像塊巨大的翡翠,鑲嵌在腳下那無邊無際的坤輿間。潮洛門深深地吸了口清新的空氣,那股冰冷而又帶著絲甘甜的空氣,順著喉嚨直沁心肺,讓他疲憊的身軀頓時為之一振,而望著眼前的美景,這個烏坎那斯青年心中感慨萬千道:“終於要回家了……”
已經穿過雪山隘口的薩沙?格勒騎到匹灰色戰馬上,高高舉起手臂,向行進的隊伍大喊道,“這次的所有戰利品,除了要還給弗林錫的通路費,其他全部免去抽頭,我們格勒家的戰利品拿出一半,分配給戰死勇士的家人!”他的聲音堅定而有力地回蕩,似乎是種莊嚴的承諾,也是在最後關頭給眾人鼓勁。
人們聽了薩沙?格勒的命令,開始口口相傳。
莫恩?扈查正謹慎地牽馬下山,聽到這個消息,突然心頭燃起股怒火地停下腳步,扭頭扯過個族人,讓他代替自己牽馬,隨即回過身,情緒失控般大聲道,“我們扈查家已經很大方了,給所有人十之四的抽頭,你憑什麼免去抽頭?太陽城明擺著已經無力防守,你阻攔我們去攻城,卻留給那個堊德羅撿便宜,你是不是受了他們什麼好處?”說罷眼睛瞪得滾圓,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薩沙?格勒的臉色大變,但望了望陡峭山路上綿延不絕的隊伍,趕緊擺手示意潮洛門和已經拉滿弓弦的親兵收起牛角弓,無奈道,“咱們下了山再說,現在不是爭這個的時候!”
隨後而來的木圖?杜酷兒直勾勾盯著前麵的莫恩?扈查,眼神中劃過絲陰冷,隨即繞過薩沙?格勒,大步走上前道,“莫恩,你知道為什麼你老子烏珠不敢吭氣嗎?因為他知道老爹主動退讓是在救族人們的命!要是不留著太陽城做餌,怎麼拴得住那個堊德羅?你這個瓜娃子,薩姆城前你要殺妻害子汙老爹大帳,我就饒過你,你卻如此不知深淺!”他的聲音異常響亮,讓周圍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莫恩?扈查冷哼一聲,頭也不回地嘲諷道:“屁話!這次打波阿力花?敕珊,老子流血最多,坦霜人的耳朵在老子牛皮袋裡塞都塞不下,那個堊德羅對我來說也是手到擒來!況且聽人說太陽城裡黃金珠寶堆積如山,就這麼好端端地丟了這個機會,簡直就不是烏坎那斯人!”說完繼續小心翼翼後仰身體,拉著戰馬走那陡峭的山路。
聽到莫恩?扈查說出“不是烏坎那斯人”這樣的羞辱言辭,咬牙切齒的木圖?杜酷兒長舒口氣,回身看了眼烏珠?扈查,心一橫決絕決絕:“烏珠,看來你是管教不了他,為了避免你們家再走老路......”
薩沙?格勒見勢不妙,忙將手搭在木圖?杜酷兒的肩膀上,大聲喊道,“不可!”但此時的木圖?杜酷兒早已殺心難收,抖開薩沙?格勒勸阻的手,向身邊的“四鐵樺”使了個眼色。
前方的莫恩?扈查頓感不妙,剛轉過身想拔刀,“四鐵樺”中的卓克樺和朵爾沁瞬間衝了上來,兩人同時抱住他的兩條腿,用力一抬向山路外扔去,而想要伸手拉扯莫恩?扈查的那個侍從也被寶日樂一肩膀擠下山去,而莫恩?扈查和這個侍從便像斷了線的風箏,直直地墜入了深不見底的山澗,隻聽慘叫聲在山穀間回蕩,越來越遠,越來越弱,最終消失在了寂靜的空氣中。
薩沙?格勒見狀,憤怒地猛拍大腿道:“木圖,你你......”說罷回頭望向幾乎癱軟在地,憤怒到不知所措的烏珠?扈查。
木圖?杜酷兒扶起眼罩,探身看了看山澗,吐了口唾沫,回身盯著烏珠?扈查道,“我替你除了個禍害。”說罷好似得意般哈哈大笑起來。
烏珠?扈查的眼珠瞬間變得血紅,嘴唇也不停地顫抖著,但看看周圍那些好似早有預謀、已經圍上前的杜酷兒族人,忙揮手攔下自己拿幾個拔出刀的族人,哈哈慘笑道,“花賬大會上,是你主謀殺了牧仁海吧,以你現在的實力,以後雪雨灣就是你的了。”說罷癲狂大笑,卻又充滿了悲憤和絕望。
薩沙?格勒呆愣地抽眼瞄著烏珠?扈查,又向木圖?杜酷兒怒道,“你們是拿舊恩惹來新怨?”
痛心疾首的烏珠?扈查抬起不停抖動的手,異常悲憤道,“我怎麼敢啊...你們不就早就想要殺光我們扈查家嗎?”
薩沙?格勒驚駭又無奈地歎了口氣,隨即大聲道,“傳令,從現在開始,在回到各自部落領地之前,誰再說一句話,殺!”說著拔出短刀割斷手中的馬鞭,所有人頓時都不再出聲,整個隊伍陷入死寂。
寶日樂幸災樂禍地捂嘴笑笑,湊近卓克樺和朵爾沁低聲道,“果然是四鐵樺,好樣兒的。”說罷三人悄悄伸手擊掌......
伯尼薩帝國的小奧古斯塔磐石堡會客廳內,拱形的穹頂高高隆起,儘管有些參差不齊,但卻顯得那麼厚實堅固,議事餐桌旁熄火的黝黑鐵爐靜靜地矗立在角落裡,散發著冰冷的氣息,幾位帝國各地領主代表坐在這張長條桌前,都麵露不悅地沉默著,而矮胖的烏度?克勞茲坐在用胳膊肘壓在那光滑的桌麵上,不停晃著身體,讓身下的椅子不停發出咯吱聲,好似想要刻意折磨損害這不屬於自己的財產,也好似想要刺激彆人先開口打破者難熬的沉默。
長條桌對麵的伯納?帕夏終於按耐不住,撓了撓額頭道,“各位,小奧古斯塔被曼丁人洗劫,確實受到了很大的損失,所以我覺得巴赫家拿到些補償也合理,不過最好能讓帝國財稅官做個估價,然後大家再定奪該如何...援助!”
靠在椅子上的霍亨?巴赫抬頭轉著指頭上的“滾珠太陽花狼頭”戒指,用嘴打了個啵,起身手扶餐桌,臉上露出不滿的神色冷笑道,“各位,伯納說得很對,看看這張桌子,都是我從個富有的農戶家裡征稅而來,當然,我使用了些手段,但那也是迫於無奈!那些曼丁人搶走了小奧古斯塔的一切,連廚房裡的木桶都沒放過,還殺死了我摯愛的祖父坎培?巴赫!我失去了所有財產和家人,這樣的的痛苦,你們能體會嗎?”說著抱著胸口,彎腰大口呼吸,麵容扭曲,緊閉雙眼擠出兩滴眼淚,卻又突然站起身,怒吼道,“一群雜種,你們視而不見,你們這些所謂的遠親睦鄰,伯尼薩的流氓家族,你們做了什麼?現在還來責問威脅我?我和烏坎那斯人殊死奮戰,血濺到我臉上,箭頭紮破我肚皮,身邊還有十幾萬餓狼一樣翻臉洗劫我的曼丁人,那會兒你們在乾什麼?在弗林錫用鐵錘砸火星玩?在迪比特城堡裡玩弄女傭?還是在特克斯洛和那些臟兮兮的農夫代表嘮家常?或者灌醉那些私鹽販子忽悠他們掏錢修噴泉?然後扭過臉對我說‘去戰鬥吧,為了榮譽’,你們這群雜種!”說罷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情緒也越來越激動地用拳頭猛地砸在桌上。
眾人頓時驚愕地抬起臉,看著情緒過激的霍亨?巴赫這位年輕的小奧古斯塔領主,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般互相使著眼色。
“你有些...偏激,像你祖父,另外我們弗林錫的鐵錘不是砸火星玩,而是為你們打造並提供兵器,並且在開山挖礦時會死人,並非兒戲。”披著紅色天鵝絨鬥篷的安榮?侖尼打了個哆嗦,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更加蒼白無力,說話的聲音也有些顫抖,似乎被霍亨?巴赫的憤怒所震懾。
身材魁梧健碩的霍亨?巴赫眨眨眼,背手來到安榮?侖尼身邊,側臉緊皺眉頭,上下打量著這個麵容俊俏的年輕貴族,眼神中充滿了嘲諷挖苦道,“漂亮先生,好像你是在出售武器給我們,而不是免費提供,另外,弗林錫這個盛產刀槍和硬漢的地方,怎麼會有你這樣像個娘們兒的殘廢?任由那個像鬼一樣的潤士?丹指手畫腳,還和雪雨灣那些匪徒眉來眼去,我懷疑你們是不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包括這次他們居然能偷偷從帝國境內穿越溜出去......”
安榮?侖尼詫異得望向霍亨?巴赫,好似有些難以置信般道:“你剛才說丹爵士像什麼?”
霍亨?巴赫似乎也有些懊悔,卻又硬著頭皮道:“你難道還是個碎嘴子,不過伯尼薩是大家的,不是某一人的!”
突然,滿臉橫肉的烏度?克勞茲用厚實的手掌猛地拍打桌子,瞪著霍亨?巴赫大聲道,“瓜娃,不要沒大沒小,這裡很多人都比你大一輩!另外這次作戰你根本沒損失多少士兵,隻是去烏坎那斯草原溜達了一圈兒,不要拿這些虛假的功績大呼小叫,我們知道你手裡還有很多鐵甲兵。”
聽著烏度?克勞茲那如同雷鳴的聲音,霍亨?巴赫用指頭掏了掏耳朵,輕輕走上前躍坐到木桌上,晃著雙腿,用皮靴不停地踢著烏度?克勞茲的椅子,挑釁道,“楞頭,你意思是我的士兵可以在饑餓的時候趴在地上吃土?”
眼窩深陷、鼻孔朝天的烏度?克勞茲站起身,惡狠狠地盯著霍亨?巴赫,眼中仿佛要噴出火來般道:“毛頭,我不關心你是怎麼坐到小奧古斯塔領主座椅上的,也不在乎你到底打贏了打輸了,但以後我的商隊通過你領地時,如果再被肮臟的蒙臉人搶劫,我會帶坎帕尼所有騎兵來追捕他們,殺他們個乾乾淨淨!”
霍亨?巴赫揚起臉,讓鷹鉤鼻更加顯眼地緊盯烏度?克勞茲,冷笑道,“我都忘了,你是個貪婪的私鹽販子,就像在座的各位,都是戴著鬥士麵具的商人。弗林錫的侖尼家和丹家霸占金銀鐵礦,鍛造並高價出售鐵器,與烏坎納斯人眉來眼去,還標榜自己是伯尼薩帝國強硬的支點;坎帕尼的克勞茲家走私鹽塊,為了利益裡勾外聯,還說自己恪守本分熱愛吾王;迪比特城的巴巴羅薩家專門生產連狗都玩的花花公子,卻歇斯底裡地說自己是帝國最後的堅實橋頭堡;還有那個特克斯洛,陰溝裡堆滿餓死的乞丐,但成群的假修士卻到處遊走宣揚仁愛;你們這群垃圾,還他媽地用惡心的眼光審視我們霍亨家?”說著狂躁症發作般跳下長條桌,瞪大眼珠打量著眾人,又用雙手食指猛戳自己胸口,壓低嗓音嘶啞道,“這就是一場遊戲,不要拿你們的滑頭來脅迫我!我們霍亨家向小奧古斯塔領地所有農夫征收重稅,甚至有雞蛋稅,因為小奧古斯塔有個烏坎那斯人鄰居,我們需要不停征稅、不停征兵、不停阻止烏坎那斯人瘋子的劫掠,你們叫我們是獸血家族,其實你們連獸都不如!彆他媽以為互相通婚就是親戚,以後霍亨家族的女人寧可讓烏坎那斯人掠走,也不會再嫁入你們任何一家,因為豪華婚禮遊行和生兒育女後,她們會被關入冰冷的地窖,受到非人的折磨。另外,但凡通過我們小奧古斯塔的商隊,我不管你們是運送曼丁牛羊獸皮,或者奴隸和鹽塊,也不管你們是巨石城的商人,還是脫了禁衛軍盔甲的土匪。隻要從我這裡過,就給我留下買路錢,或者叫安全稅,否則你們會付出更大的代價!”說罷打了個清脆的響指,瞬間,會客廳二樓的走廊站滿了手持弩弓的士兵,箭頭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冰冷的光芒,如同無數雙眼睛,冷冷地盯著長桌前的這幾名貴族。
安榮?侖尼頓時驚呆地站起身,有些柔弱地情不自禁怒道:“你...你...”
看著幾個人憤怒漲紅的臉,霍亨?巴赫得意地晃晃腦袋道“我會派人給你們的家人們送信,給我那些說不上來的七大姑八大姨親戚,讓他們拿糧食和黃金來贖你們,想必他們會在權衡後做出理智的決定,畢竟你們死後家裡會因為搶奪繼承權而血流成河,另外我自作主張割下了你們帶來的幾個隨從的腦袋,要作為信物送到你們家。”說完擺擺手,讓人從門外提進來幾個人頭扔在地上。那幾個人頭在地上滾動了幾下,停在了眾人的腳下,鮮血從斷頸處流淌在冰冷的地麵上。
一直躺在椅子裡打瞌睡的波諾?巴巴羅薩突然站起身,用手抹了下肥嘟嘟的臉,盯著地上血淋淋的幾顆人頭驚呼道:“出了什麼事?”
霍亨?巴赫眉頭緊皺,嫌棄地瞟了眼波諾?巴巴羅薩,嬉笑道,“咱們這個連母豬都不放過的花花公子終於醒了,還記得我在巨石城教化院打掉你門牙的事嗎?這次你還得...付出代價。”
《沼澤悲歌》:沉默是我們無聲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