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晨光穿透薄霧,透過稀疏的橡樹葉,在驛道上灑下斑駁的金斑,如同打碎的鎏金灑在灰褐色的綢緞上。路邊的蒲公英頂著嫩黃的花盤,沾著晶瑩的露珠,被疾馳而過的馬蹄帶起的風拂得輕輕搖晃。
老馮格身披繡著三葉花紋的白色法袍,騎在一匹棕紅色的戰馬上,馬鬃梳理得整齊油亮,隨著步伐輕輕顫動,繡著銀線勾勒經文的袍角邊緣擺掃過馬腹鬃毛。他微微前傾身體,雙手攏在袖中,腰間懸掛的青銅聖徽雕刻著繁複的三葉紋路,隨著馬蹄的顛簸輕輕晃動,發出細碎的“叮當”聲,這位虔世會主教喋喋不休,語氣中滿是自詡的莊重,仿佛自己是信仰的唯一守護者:“這麼多年來,皇室所有重要的慶典和祭祀都由我來主持!我深諳禮儀與信仰的共生之道,也明白美德才是真愛之本——這才是伯尼薩帝國的根基!而非那些浮華的裝飾、奢侈的宴飲,那些隻會讓人沉溺於欲望,是墮落的溫床,是對信念的褻瀆!”他頓了頓,手中的馬鞭輕輕敲擊著雕花馬鞍,目光掃過遠處正在抽芽的灌木叢——嫩綠的新芽突破褐色的枝椏,像一個個握緊的小拳頭,充滿生機。可老馮格的語氣卻陡然變得激昂,帶著幾分咬牙切齒:“如果沒有虔世會鎮守信仰,帝國早已被瓦萊和丹家族腐蝕透了!他們縱容甚至資助那些異教徒,讓他們披著‘學者’的外衣堂而皇之遊走各地,傳播異端思想;還有那個諾茲拉德,那個不信神的邪惡之徒,滿口歪理邪說,把敬畏神明說成是愚昧,簡直要蠱惑人們踏入地獄的大門!”說到此處,老馮格猛地勒緊韁繩,戰馬吃痛地發出一聲輕嘶,前蹄微微揚起,濺起的泥點落在前方的草葉上。他望著東方初升的朝陽——橘紅色的霞光染紅了半邊天,將雲層染成金紅色的綢緞,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又感歎道:“現在才是真正的美好時光!冬天過去了,坦霜人的入侵被擊退,鐵格?瓦萊和那些自私自利的領主都成了刀下亡魂,就差潤士?丹這個混蛋了!如果這次能順利完成使命,伯尼薩帝國必將迎來朗朗乾坤,信仰的光輝會驅散所有黑暗,讓一切變得越來越潔淨!”
一旁的龐岑?瓦萊騎著匹通體烏黑的戰馬,始終與老馮格保持著半步的距離,既不靠近,也不落後。他穿著深褐色的皮甲,甲片上布滿深淺不一的劃痕,邊緣已被歲月磨得光滑。龐岑?瓦萊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仿佛老馮格的長篇大論隻是耳邊風,直到對方話音落下許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平淡得像一潭不起波瀾的死水:“潤士?丹會乖乖將孩子交出來嗎?”
老馮格用靠在胸前的三葉法杖指了指身後的騎兵隊伍——三千多名騎士穿著銀灰色的虔世會鎧甲,甲胄在晨光下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長矛上的紅纓隨風飄動,如同一片燃燒的火焰,在隊伍後方綿延成紅色的長龍。他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傲慢,仿佛勝券在握:“他要是不交,咱們就讓騎兵踏平弗林錫!這次我帶來的都是虔世會的骨乾武裝,每一個都是信仰高過頭顱的勇士,為了守護真理不惜犧牲性命!區區丹家的那些曠工私兵,根本不堪一擊!”
龐岑?瓦萊抬手摸了摸額頭那個黑點般的舊傷疤,撇了撇嘴,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嘲諷,語氣中帶著慫恿的意味:“潤士?丹可是有烏坎那斯人做後盾。您也知道,那些草原部族的戰士個個驍勇善戰,騎馬射箭樣樣精通,而且他們的彎刀鋒利得能劈開鐵甲。要是他們出兵幫潤士?丹,咱們這幾千騎兵,恐怕還不夠他們塞牙縫的!”
老馮格聞言,突然發出一陣自信的大笑,笑聲洪亮,震得馬耳微微顫動,連路邊枝頭的露珠都被震得滴落。他撥轉馬頭,與龐岑?瓦萊並行,刻意壓低聲音,仿佛在分享什麼絕密的計劃:“不會!我早就打探清楚了,現在烏坎那斯人的主力集結在西邊,已經和布雷?考爾的軍隊咬合在一起,根本沒心思管丹家的死活!就算他們反應過來派出援軍,咱們也早燒了弗林錫帶著戰利品撤走了,讓他們撲個空!”
龐岑?瓦萊的目光在老馮格臉上停留片刻,眼神中帶著審視,像是在判斷對方話語的真假。他的視線不經意間瞄了眼遠處田埂上正在啄食草籽的麻雀——幾隻灰撲撲的小鳥蹦蹦跳跳,警惕地觀察著四周,一旦有風吹草動就立刻展翅飛走。這位奎托姆領主收回目光,試探著道:“那孩子呢?咱們主要任務是營救小蘭德,不然沒法向布雷·考爾交代,王上也會責罰我們!”
老馮格突然勒住馬,臉色驟然沉了下來,如同瞬間被烏雲遮住的太陽,額頭青筋暴起,手中的法杖頂端藍寶石閃過道冷光,映得他眼底滿是寒意,死死盯著龐岑?瓦萊,咬牙切齒道:“蠢貨!潤士?丹現在就是困獸,被咱們逼到了絕境,他不交也得交。而且你彆忘了——要是潤士?丹死了,你欠他的那筆巨額債務,不就一筆勾銷了嗎?你才是最大的受益人!現在跟我說什麼‘交代’?孩子要是死了,布雷?考爾隻會找丹家的人報仇,跟我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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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岑?瓦萊依舊心平氣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皮甲上的銅製搭扣,繼續試探道:“可要是這樣,布雷?考爾很可能會和王上翻臉。您也知道,他現在是聯軍指揮使,手握十幾萬重兵。要是逼急了他,說不準會將矛頭對準巨石城,到時候帝國又要陷入內亂了。”
老馮格猛地扯了扯馬韁繩,戰馬煩躁地刨了刨蹄子,濺起的泥點落在龐岑?瓦萊的皮靴上,留下深色的印記。他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語氣中滿是威脅:“住口吧,蠢豬!我隻管執行王上的命令,辦好虔世會交代的事,其他的與我無關!而且那是萬不得已情況下才采取的行動,如果你再敢胡亂揣測、攪亂人心,當心我把你綁上火刑架,讓你在烈焰中懺悔自己的異端思想!”
龐岑?瓦萊的眼中閃過絲不易察覺的隱忍,如同被壓製的火苗,隨即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順從。他緩緩點頭,語氣變得恭敬:“您說得也對。潤士?丹要是死了,我的巨額債務就沒了,這對我來說是天大的好事,我何必替丹家、替布雷?考爾想那麼多?倒是我之前糊塗了,沒看清眼前的利益。”
老馮格滿意地抬起下巴,用蔑視的目光掃過龐岑?瓦萊,仿佛在打量一個終於開竅的愚者,語氣中帶著教誨的意味:“這才像話,彆去操心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瑣事,那些都是無關緊要的垃圾!人和人之間,應該平等、虔誠地互相關愛,遵循聖靈的指引,不要偏私於那些虛無的親戚關係——要大愛,要博愛,這才是虔世會倡導的真理,是帝國穩定的根基,但咱們首要是和平地完成這次任務,如果實在迫不得已,那你債務全消的美夢也就成真了!”
臉色煞白的龐岑?瓦萊連忙點頭哈腰,身體微微前傾,眼中滿是刻意裝出的崇敬,聲音也抬高了幾分,“您不愧是帝國的精神領袖,這番話真是高深又有遠見,句句都在理!”說著卻情不自禁摸了摸藏在腰間的三棱匕首,額角也青筋暴起,卻又強忍保持著謙卑的姿態。
老馮格猛地挺胸昂頭,胸前的白色法袍被撐得緊繃,繡在袍角的銀線三葉紋在陽光下泛著冷光。他催馬向前,馬蹄踏過淤積的泥水,任憑濺起的褐黃色泥點沾在黑色馬靴上,揚著下巴高聲道:“聽從我的指引,你才能見到信仰的光明!若敢阻攔,便是對皇室與神明的褻瀆!”
話音剛落,前方突然傳來“嘚嘚嘚”的急促馬蹄聲——十幾名弗林錫騎兵策馬疾馳而來,如同深藍色的閃電劃破晨霧。他們身著深藍色皮甲,甲片上用銀線繡著蒼勁的橡樹紋章,手中的鐵製長矛斜指地麵,矛尖映著晨光,泛著凜冽的寒光。而為首的騎兵勒住馬,戰馬人立而起,發出聲響亮的嘶鳴,他聲音洪亮如鐘質問道:“你們是誰?未經弗林錫領主潤士?丹許可,任何軍隊禁止踏入境內半步!”
老馮格抬手示意身後的騎兵止步,數千人的隊伍瞬間安靜下來,隻有戰馬偶爾噴出的響鼻聲、鎧甲碰撞的細碎“叮當”聲在空氣中回蕩。他緩緩抬起下巴,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弧度,用帶著施舍般的語氣道:“我們是伯尼薩帝國的皇家特使,奉王上之命前來,與弗林錫代理領主潤士?丹爵士商談要事——哦,不對,此次前來,正是為了授予他正式領主身份。難道你們領主沒有將王室提前下發的敕令傳達給你們這些下屬嗎?”
幾名弗林錫騎兵交換了個警惕的眼神,目光掃過老馮格身後的虔世會大軍——銀灰色的鎧甲在陽光下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如同一片移動的鋼鐵森林。為首的騎兵似乎對這龐大的兵力心存忌憚,他攥緊長矛,斟酌片刻後沉聲道:“若真是皇家特使,便請隨我們入城麵見領主。但您帶來的騎兵必須駐守在城外,若讓軍隊貿然入城,定會引起民眾恐慌,還望特使大人體諒。”
老馮格眼珠飛快轉動,眼底閃過絲不易察覺的算計,隨即輕蔑地笑了幾聲,聲音裡滿是敷衍:“好好好,既然是潤士?丹爵士的安排,那我便隨你們去宣讀勳告。”說著,他側過身,向身後的侍從修士布鍥遞了個眼色。布鍥穿著黑色修士袍,領口彆著青銅三葉徽,此刻正弓著身子,豎著耳朵緊盯老馮格的動作。老馮格將聲音壓得極低,語氣帶著陰狠道:“立刻去找個辦事牢靠的士兵長,讓他派兩百人的精銳小隊,去探查褶皺山的隘口。記住,務必用巨石和圓木堵死那裡,斷了弗林錫的後路,絕不能讓潤士?丹有機會逃跑!等我從府邸回來,再動手清剿!”
布鍥眼珠一轉,嘴角勾起抹狡黠的壞笑,飛快點頭應下,轉身便如泥鰍般鑽進騎兵隊伍中,黑色的袍角在人群中一閃,便消失不見。
暖和的春風拂過原野,帶著雪雨河濕潤的水汽,混著路邊野花的淡香,讓人渾身舒暢。老馮格、龐岑?瓦萊與幾名貼身侍衛跟著弗林錫騎兵,向弗林錫城而去。路邊的雪雨河清澈見底,潺潺的流水聲如同輕快的豎琴曲,河底的鵝卵石被衝刷得光滑圓潤,五顏六色的光斑在石麵上跳躍;偶爾有銀灰色的小魚躍出水麵,鱗片映著晨光,如同細碎的銀子在空中劃過,又“撲通”一聲落回水中,激起一圈圈漣漪,將水麵的光斑攪成破碎的金箔。地麵上,嫩綠色的草芽從泥土中鑽出來,點綴在褐黃色的土地上,微風拂過,草葉輕輕晃動,仿佛在向行人點頭致意,讓人感覺每個毛孔都舒展開來,連呼吸都變得清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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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馮格望著眼前的美景,眼中卻沒有半分欣賞,隻有掩飾不住的妒意。他勒住馬,手指摩挲著腰間的青銅聖徽,感歎道:“弗林錫真是個心曠神怡的仙境!山清水秀,連空氣都帶著甜味,怪不得能躲過饑荒與瘟疫,讓人們趨之若鶩。隻可惜,有些人守著這樣的寶地,卻不懂感恩神明的恩賜。”
龐岑?瓦萊在一旁連忙附和,眼神卻不自覺地掃過路邊的農田——田裡的麥苗長勢喜人,綠油油的一片,如同鋪在大地上的翡翠;田埂邊的灌溉水渠裡,清水潺潺流淌,滋養著每一株莊稼。他語氣帶著幾分羨慕,“是啊,整個伯尼薩帝國,也就弗林錫能有這樣的好光景了。去年這裡的人肯定不用像其他地方的人那樣,靠啃樹皮、挖草根度日。”
臨近城鎮入口,弗林錫的景象愈發清晰——青石板鋪成的街道被打掃得一塵不染,連縫隙裡的泥土都被清理乾淨;兩邊的房子都是紅瓦白牆,屋頂的瓦片排列得整整齊齊,窗戶上掛著淺藍色的亞麻窗簾,隨風輕輕飄動;窗台邊擺放著五顏六色的鮮花,有嬌豔的玫瑰、淡雅的雛菊、熱烈的天竺葵,空氣中飄著麵包房傳來的麥香、花店的花香,還有鐵匠鋪傳來的“叮叮當當”的打鐵聲,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老馮格看著這繁榮的模樣,心中的妒意更甚,他乾笑幾聲,聲音裡滿是酸意:“神的試探有時候真是考驗人心呀!有些人住著這樣的好地方,卻偏要和皇室作對,真是白費了聖母的眷顧,遲早要遭天譴!”
路邊有幾名行人正在采購——穿著粗布衣裙的婦人提著裝滿蔬菜的竹籃,紮著羊角辮的孩子手裡拿著剛買的蜜糖餅,正蹦蹦跳跳地往前走。他們看到老馮格一行人,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那黑色的修士袍、胸前醒目的三葉徽記,是虔世會的標誌,人們紛紛驚恐地低下頭,腳步匆匆地向路邊的小巷躲去,有個婦人慌亂中差點打翻手中的菜籃,胡蘿卜滾落在石板路上,她也顧不上撿,隻抱著籃子飛快地逃走。
老馮格望著這些逃離的背影,眼中閃過絲狠厲,低聲罵道:“一看就是從特克斯洛逃出來的異端!身上還帶著叛逆的臭味,藏得了一時,藏不了一世!待會兒處理完潤士?丹的事,再回來收拾你們這些漏網之魚,讓你們知道背叛神明的下場!”
在弗林錫騎兵的帶領下,老馮格幾人穿過這座如花園般的城鎮。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偶爾遇到幾個,也都是低著頭匆匆而過,不敢與他們對視,連街邊的店鋪都悄悄關上了門,隻留下一條安靜得有些詭異的街道。最終,他們來到了潤士?丹的府邸前——府邸並不像皇室貴族的宮殿那般奢華,外牆爬滿了翠綠的常春藤,藤蔓間點綴著白色的小花,門口站著兩名手持長劍的侍衛,他們身著深藍色製服,眼神警惕地盯著老馮格一行人,手按在劍柄上,似乎隨時準備拔刀。
弗林錫侍衛將老馮格和龐岑?瓦萊帶入府邸,穿過一個看似平平無奇的小院子——院子裡種著幾棵蘋果樹,枝頭已經冒出了粉色的花苞,如同綴在枝頭的胭脂;牆角的迎春花綻放著金黃色的花朵,藤蔓順著石牆向上攀爬,將院子裝點得充滿生機。隨後,又在七拐八拐的走廊中穿行——走廊的牆壁上掛著弗林錫曆任領主的畫像,畫框邊緣鍍著金邊,畫像中的人物眼神威嚴,仿佛在審視著每一個經過的人;走廊的地麵鋪著光滑的大理石,倒映著行人的身影,腳步聲在走廊中回蕩,顯得格外空曠。最終,他們來到了一間方正的大理石屋子前。
敞開的屋子四邊包著厚重橡木,上麵雕刻著複雜的纏枝花紋,用黃銅鉚釘固定,顯得莊重而堅固。邁步走近,一股淡淡的墨香與檀香混合的氣息撲麵而來。潤士?丹正坐在屋子中央的橡木桌子前,臉色煞白得像一張沒有血色的白紙,手中握著一根磨得發亮的竹管筆,筆尖懸在羊皮紙上,卻半天沒落下一個字——顯然,他早已察覺到老馮格的來意,內心滿是焦慮與不安。客堂兩邊的紫檀木椅子上,端坐著五名虔世會“六人團”的蒼老修士,他們穿著深紫色的修士袍,袍角繡著金線三葉紋,胸前的徽記是黃金打造的,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冰冷的光澤;他們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如同五尊沒有靈魂的雕像,連呼吸都顯得格外沉重。
老馮格滿臉假笑地走了進去,臉上的皺紋擠在一起,像朵枯萎的菊花。他向幾位“六人團”成員微微行禮,動作敷衍得如同走過場,甚至連腰都沒彎下去幾分。隨後,他轉頭看向潤士?丹旁邊的書記員拉修——拉修穿著灰色的仆人製服,雙手交疊在身前,手指緊張地絞著衣角,顯得十分拘謹。老馮格語氣中好似帶著些許嫌棄般道:“給我也搬把椅子來,難道讓我這個皇家特使、虔世會主教站著和潤士?丹爵士談話嗎?這就是弗林錫的待客之道?”說完,他偷偷瞟了眼坐在最中間的大修士奈木——奈木的頭發和胡須都已雪白,如同覆蓋著一層寒霜,臉上的皺紋如溝壑般深刻,眼神冰冷得像寒冬的湖水,仿佛能洞穿人心,讓人不敢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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潤士?丹仿佛後知後覺般緩緩抬起頭,目光掃過老馮格和龐岑?瓦萊,嘴角抽搐了幾下,勉強擠出絲滿是苦味的笑容,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顫抖:“原來是主教大人和...龐岑爵士!沒想到你們來得這麼快。”
龐岑?瓦萊忙低下頭,不敢與潤士?丹的眼神對視——他耳邊仿佛又響起了當初自己借債時的承諾,此刻麵對這位債主,心中滿是心虛與慌亂。他跟著老馮格,快步走到拉修搬來的椅子前,坐下時動作急促而用力過度,讓椅子腿在大理石地麵上劃過,發出“吱呀”的刺耳聲響。
等兩人坐定,潤士?丹緩緩收起手中的竹管筆,將羊皮紙輕輕推到桌子一側,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他抬起頭望著老馮格,語氣帶著幾分牽強的客氣:“您這兩天在路上辛苦了,其他幾位大修士一大早就過來了,已經等候您多時,一直在盼著您的到來。”
靠在椅子中的老馮格咧開嘴笑了起來,露出一口黃牙,牙齒縫裡還沾著食物的殘渣。他語氣帶著幾分虛偽的謙遜,手指輕輕敲擊著扶手,情不自禁有些搖頭晃腦道:“替王上和教會奔波,是我們這些虔誠信徒的本分,談不上辛苦。隻是這次勞煩了其他幾位大修士,讓你們久等,真是過意不去,你們為了信仰操勞,才是真的辛苦。”說著,他的目光掃過五位木然而坐的“六人團”成員,眼神中帶著絲探究與警惕道,“溫頓斯特呢?”
大修士奈木慢慢地抬起臉——那張臉如同脫水的蘋果,布滿深褐色的褶皺,皮膚鬆弛得能看到底下凸起的骨節。他用微弱得近乎氣音的聲音回答,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他...他好像不太舒服,應該是內急,去後院如廁了。”
老馮格佯裝狐疑地從椅子上探起身,眼珠飛快地在屋子裡轉了一圈,目光掃過這個空間略顯局促、陰冷的石頭屋子,最後落回大修士奈木臉上,語氣帶著幾分刻意的關切:“肚子不舒服?在即將商討大事的時候,確實太不適宜了。不過既然是您的侍從修士,想必是真的無法忍耐,總不能讓他憋壞了身子,影響後續的儀式。”他嘴上說著體諒的話,手指卻不自覺地摩挲著法袍袖口的銀線,眼底藏著審視——似乎對溫頓斯特會在這種關鍵時刻“內急”有所懷疑。
大修士奈木用陰冷的眼神瞥了眼老馮格,那目光如同寒冬的冰錐,帶著毫不掩飾的蔑視。他沒有多做解釋,隻是輕輕點頭,從喉嚨裡擠出一個“嗯”字,便重新縮著身子垂下頭,仿佛又變回了一尊沒有靈魂的雕像。
老馮格眉頭緊鎖地掃了眼奈木,回頭惡狠狠瞪了眼龐岑·瓦萊,並向前努努嘴,又不耐煩伸手指了指放置在潤士?丹身邊的那個木炭銅火盆道,“那個!”等這個人高馬大但很是笨拙的奎托姆領主將火盆挪到大修士奈木腳邊,這位虔世會主教討好地朝著乃木笑笑,又將目光轉向臉色蒼白的潤士?丹,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椅子扶手,發出“嗒嗒”的輕響,他放緩語氣,卻帶著刻意的鏗鏘:“我此次前來,主要是為了宣布王上給潤士?丹爵士的新封號——不過按照規矩,最好是在他正式成為虔世會聖徒之後再舉行冊封儀式。不知道您幾位,已經給他施洗了嗎?”
蒼老的大修士奈木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身體佝僂得像一張弓,每一次咳嗽都帶著胸腔震動的“呼呼”聲。他表情遲滯地喘著氣,好半天才緩過勁,聲音沙啞道:“再...再等等溫頓斯特...你是主教,按教義,施洗儀式務必要你在場主持,才算合規。”
老馮格眨了眨眼,目光若有似無地瞄了眼麵色麻木的潤士?丹——對方正盯著桌麵的木紋發呆,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桌角的雕花,顯然對“聖徒”“施洗”這些詞毫無興趣,並心有旁騖地想著什麼。老馮格輕輕歎了口氣,語氣帶著幾分“惋惜”道:“王上真是恩德有加,對您如此厚待,特意賜下新封號。不過話說回來,您對虔世會的捐贈也確實是逐年增加,去年更是捐了五十斤黃金修繕虔愛殿,這份虔誠,對您的修行格外有好處,也難怪王上會看重您。”
潤士?丹緩緩靠進椅子裡,冰冷的橡木椅背讓他打了個寒顫。他慢慢昂起窄長的臉,目光突然變得銳利,像一把出鞘的匕首,直直看向老馮格,突然攤開手,語氣帶著幾分試探:“聽說最近巨石城附近不太安穩,不少商隊在尹更斯湖航道損失不少。”
老馮格恰好接過侍者遞來的青瓷茶杯,溫熱的茶水在杯底晃出細碎的漣漪。他喝了一口,又將茶杯交到龐岑?瓦萊手中,故意裝糊塗道:“你說得是那些沼澤人?不過是群連提鞋子都不配的野蠻人。他們就算想造次,也不過是飛蛾撲火,王上派去的海防隊,分分鐘就能把他們收拾了,你不必擔心這些小事。”
潤士?丹緩緩點頭,用手摸索著麵前油亮的胡桃木桌子——那桌麵被打磨得光滑如鏡,能映出人的倒影,邊緣還鑲嵌著細細的黃銅線。他語氣帶著幾分感慨,像是在回憶往事:“真是世事難料,眨眼間這麼多年就過去了。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您的時候,您還隻是個普通的修士,如今都成了主教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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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馮格嘿嘿笑了起來,笑聲裡滿是得意,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是啊,時間過得真快。人總是覺得等待很艱難,盼著快點達成目標,其實啊,等待的過程才最值得珍惜——畢竟時間似金,稍不留意就錯過了,所以才該時時刻刻把握當下,為信仰、為皇室多做些事。”他話裡有話,似乎既是在炫耀自己的晉升,也是在暗示潤士?丹“把握當下”,乖乖配合施洗與冊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