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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主教與“十二子”(1 / 2)

溫頓斯特忙立起身子,黑袍隨著他的動作晃動,衣擺掃過桌麵,帶起一縷微風。他語氣急切地辯駁,甚至帶著幾分委屈:“當然是問他們‘借’!他們有那麼多伯達戰馬養在弗林錫的馬廄裡,即使少一兩匹,他們也根本不在乎!而且借匹馬而已,難道還要主教大人寫借據?我是趁他們睡熟的時候牽走的,在彆人睡夢中打擾他們,已經很沒有禮貌了,哪還能要求更多!”他說著,還故意揚起下巴,像個受了委屈卻依舊理直氣壯的孩子,眼神裡滿是“你們怎麼連這個都不懂”的詫異。

霍亨?巴赫被他這番話噎得失笑兩聲,手指點了點桌麵,乾笑道:“六人團覆滅?你剛才說‘六人團覆滅’?溫頓斯特大人,你怎麼會用‘覆滅’這個詞?這詞一般用來形容匪團被剿滅吧?況且你以前也是六人團的侍從修士,這麼說,豈不是連自己也罵進去了?”

溫頓斯特立刻據理力爭,聲音也提高了幾分,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暈,顯然是動了真氣:“那是我的口誤!不過是一時說錯了詞,難道巴赫家族已經淪落到要靠摳字眼來挑起事端的地步了嗎?還是說,你們巴赫家對虔世會有什麼不滿,想借著這點小事發難,故意找我的麻煩?”

霍亨?巴赫愣了一下,隨即驚訝地張大嘴巴,手指著自己的鼻子,語氣裡滿是難以置信:“你認識我?你怎麼知道我是巴赫家的人?我今天可沒穿家族的紋章禮服!”

“當然認識!”溫頓斯特憤憤地瞪了他一眼,語氣裡帶著幾分咬牙切齒,仿佛在回憶一段不愉快的往事:“去年冬天,你在特克斯洛城下凍得像個乞丐,裹著件破棉衣,棉絮都從破洞裡露出來,連口熱飯都吃不上,縮在城牆根下瑟瑟發抖。還是我背著老馮格,偷偷從修道院的廚房給你丟了個剛烤好的燒鵝——那燒鵝是廚師特意給我留的,我自己都沒舍得吃!你現在倒是反過來質疑我了?真是忘恩負義!”

霍亨?巴赫眨巴眨巴眼睛,臉上的戲謔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尷尬。他訕訕地笑了笑,手忙腳亂地溜回自己的座椅,搓著雙手,乾笑道:“原來是這樣!其實...其實我在小查理尼王子的婚禮上見過您,隻是剛才一時沒認出來,才多問了幾句。我就是好奇您的經曆和措辭,沒有彆的意思,您可彆往心裡去!”

“啪!”溫頓斯特突然從黑袍下掏出一枚金燦燦的主教戒指,重重拍在餐桌上。戒指的戒托是純金打造的,上麵鑲嵌著一顆鴿子蛋大小的深藍色寶石,在燭光下泛著幽邃的光澤,戒麵還精雕細刻著虔世會的聖徒紋章,紋路清晰可見。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啪!”一個有些歪扭的銀色主教冠冕又被他拍在桌子上——冠冕的銀片有些變形,邊緣還沾著些許泥土,顯然是被反複折疊過,卻依舊能看出莊嚴的形製,冠冕頂端的小圓球雖然歪斜,卻依舊閃著銀色的冷光。

“這些怎麼樣?”溫頓斯特得意地拍拍手上的灰塵,目光環視著眾人,語氣裡滿是篤定,甚至帶著幾分挑釁,“現在,還對我的身份有所懷疑嗎?還有....”他又伸手向黑袍裡摸索,黑袍下傳來“窸窣”的布料摩擦聲,顯然還想拿出更多證物,“啪!”一張卷起來的羊皮紙被他扔在桌上,沾滿黑灰的羊皮紙邊緣有些磨損,上麵蓋著虔世會的紅色火漆印,火漆上還印著六人團徽章,“這是我從弗林錫帶出來的主教任命文書,上麵有老馮格和其他五位大修士的印章,你們要是不信,可以找識字的人來讀,一字一句都能對得上!”

餐廳裡瞬間安靜下來,連燭火燃燒的“劈啪”聲都變得清晰可聞。眾人的目光都落在桌上的戒指、冠冕和羊皮紙上,眼神裡的質疑漸漸被震驚取代——這些證物做工精細,尤其是主教戒指上的寶石和紋章,絕非普通工匠能仿製;而羊皮紙上的火漆印更是完好無損,帶著虔世會特有的檀香氣息。連一直警惕的安克緹?侖尼和攸丘?克勞茲,都下意識地鬆了口氣,眼神裡多了幾分信服——看來眼前這個黑袍修士,真的是虔世會的新任主教。

霍亨?巴赫眼珠滴溜溜轉了兩圈,目光像探照燈般落在桌麵上的羊皮紙上,指尖還輕輕戳了戳火漆印,語氣裡滿是不依不饒的疑惑:“您不是說,‘六人團’覆滅之後,您才被遞補任命為主教的嗎?難道‘六人團’在...覆滅之前,就提前預判到自己會遭難,早早簽署了這份任命文書?這未免也太神乎其神了,簡直像先知能掐會算!而且這事弄得好像是.......”

溫頓斯特頓時怒不可遏,臉頰漲得通紅,像被炭火烤過的烙鐵,連耳尖都泛著熱。他猛地俯身向前,雙手死死撐在桌麵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黑袍滑落大半,露出裡麵沾著泥點的粗布內衣——衣料上還縫著補丁,與“主教”的身份格格不入。他死死盯著霍亨?巴赫,聲音都帶著幾分顫抖,卻又透著股氣急敗壞的較真:“小子!你要是也能拿出一份提前簽署的主教任命書,我現在就跪在地上給你磕三個響頭,當場拜你為新任主教,從此唯你馬首是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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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溫頓斯特麵紅耳赤、幾乎要耍無賴的模樣,布雷?考爾慌忙從椅子上站起來,探身用寬厚的手掌按在溫頓斯特的肩膀上——那肩膀因憤怒而微微顫抖。他打圓場道:“行了行了,教會的任命流程複雜,又是文書又是儀式的,咱們這些常年在戰場上摸爬滾打的粗人,本來就不太懂。沒必要在這點上揪著不放,我相信溫頓斯特大人絕對是咱們伯尼薩帝國的新任主教,不會有錯!”他邊說邊給霍亨?巴赫使了個眼色,眼神裡帶著“見好就收”的暗示。

看到布雷?考爾明顯開始袒護這位身份存疑的“主教”,霍亨?巴赫撇了撇嘴,嘴角勾起一抹戲謔的笑。他手指著桌麵上個油光鋥亮的熏豬腿——那豬腿泛著醬紅色的光澤,表皮還沾著黑胡椒和迷迭香的碎屑,顯然是精心醃製過的——語氣裡滿是調侃:“就算任命書的事暫且不說,那這個...也能佐證您的主教身份嗎?我可沒聽說過哪個主教趕路,會把熏豬腿當隨身信物,這倒像咱們草原上的牧民,走到哪兒都帶著肉乾。”

溫頓斯特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剛才掏證物時,不小心把藏在黑袍下的熏豬腿帶了出來。那豬腿還帶著淡淡的肉香,在空氣中彌漫。他慌忙伸手將熏豬腿往黑袍下塞,動作慌亂得像個被抓包的小偷,臉頰瞬間發燙,卻還嘴硬道:“拿錯了拿錯了!這是我路上的乾糧,昨天在天鵝堡一個農莊買的,味道特彆好,跟主教身份可沒關係!”

“哈哈哈!”餐廳裡頓時爆發出哄堂大笑,連一直緊繃著臉、像塊寒冰的攸丘?克勞茲都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布雷?考爾笑得前仰後合,雙手撐著桌子才勉強站穩,眼淚都快笑出來了。他定了定神,深深鬆了口氣,抹了把笑出來的眼淚,看著溫頓斯特道:“您真是...不同凡響!彆的主教出門帶聖章、帶宗教典籍,您倒好,帶熏豬腿當乾糧比那些高高在上的貴族親切多了!”說完,他又捂著臉開始狂笑,連肩膀都在不停顫抖,木椅都跟著發出“吱呀”的輕響。

溫頓斯特也索性破罐子破摔,跟著哈哈大笑起來,笑聲爽朗得像山間的清風,倒少了幾分虛偽的客套。他舉起桌上的錫酒杯,杯中的麥酒晃蕩著,濺出細小的水花,向餐桌前的眾人示意:“大家難得這麼開心,來,咱們乾一杯!這麥酒雖然不是什麼好酒,卻喝著痛快!”

“披荊斬棘的主教旅程,配熏豬腿當乾糧,絕了!”布雷?考爾補了一句,又惹得眾人笑得直拍桌子,木桌被拍得“咚咚”響。連窗外的夜鳥都被這喧鬨的笑聲驚得撲棱棱飛起,翅膀拍打的“呼呼”聲在寂靜的夜空中格外清晰,還帶起幾片枯黃的樹葉,緩緩落在驛站的屋簷上。

等眾人笑了半晌,才漸漸收住笑聲,餐廳裡終於恢複了平靜。燭火依舊在跳動,將眾人的影子映在牆上,忽明忽暗。安克緹?侖尼清了清嗓子,深藍色的禮服在燭光下泛著柔和的光,他眼神變得嚴肅起來,問道:“主教大人,現在玩笑歸玩笑,咱們還是說正事。您冒著風險來到前線,難道是為了給士兵們做禱告,慰藉人心、鼓舞士氣嗎?”

溫頓斯特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像被風吹滅的燭火。他猶豫了片刻,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錫酒杯的邊緣——杯壁上還留著之前喝酒時的指印。他抬臉道:“其實鷹喙山一役,你們大獲全勝,不僅殺了烏匪的銳氣,還讓帝國的聲威遠播到周邊部族,前線的勇士們早就軍心大振,慰藉士氣隻是順帶的事。我這次來,是另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與布雷?考爾大人單獨商議,事關重大。”

看著溫頓斯特突然變得嚴肅的臉,眾人頓時安靜下來,連呼吸都放輕了幾分。大家紛紛低頭不語,偷偷用餘光瞟著布雷?考爾,眼神裡滿是好奇。靠在牆上的花花老托忙站起身,作勢要往外走道:“既然是您和老大的私事,涉及機密,那我們幾個就先出去回避一下,在外麵守著,等你們談完了再進來。”

不料布雷?考爾擺擺手,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一件平常事:“無妨,都是自己人,跟著我出生入死這麼久,沒什麼不能讓大家聽的。溫頓斯特大人,有話請直說吧,不用藏著掖著。”

溫頓斯特滿意地點點頭,目光掃過在場的眾人——每個人的表情都不一樣,有好奇,有警惕,有平靜——他緩緩道:“我聽說,在打敗波阿力花?敕珊的烏匪後,咱們還俘獲了一些孩子,是嗎?那些孩子現在在哪裡?”

布雷?考爾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像突然出鞘的刀,他突然抬眼盯著溫頓斯特,仿佛想從他臉上看出些隱藏的心思。但很快,他又收斂了鋒芒,像收刀入鞘般,裝作不在意的樣子,語氣隨意道:“是的,一共十二個孩子,最大的也就十歲,最小的才五歲。據手下彙報,有些是坦霜人的隨軍家屬的孩子,跟著烏匪一起逃;但大部分好像是咱們伯尼薩的小孩,應該是坦霜人之前從邊境城鎮買來,當侍奴帶在身邊的。現在那些孩子都被安置在驛站後院的小屋裡,有女眷看著,還給他們準備了熱飯熱湯,暫時沒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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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頓斯特點點頭,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發出“篤篤”的輕響,像在思考著什麼。他用餘光掃了眼依舊緊盯著自己的花花老托和海狸維瑟——花花老托眉頭微皺,手指撚著胡須,顯然在琢磨這些孩子的來曆;海狸維瑟則一臉疑惑,嘴巴微張,顯然沒明白溫頓斯特為什麼突然問起孩子。溫頓斯特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抬頭笑道:“但我還聽說了另外一件事,可能你們都不知道。其實前些日子我去弗林錫,除了處理教會的日常事務,還有一個秘密任務,就是解救弗林錫孤兒院裡的孩子。”他頓了頓,聲音壓低了幾分,帶著幾分凝重:“大家可能不知道,那所孤兒院的孩子並非普通孤兒,而是很多貴族領主質押在潤士?丹那裡的子嗣——有的是為了換取糧草,有的是為了尋求庇護——都是帝國的血脈,身份尊貴。可潤士?丹臨死前,卻偷偷派人將些事關重大的孩子送給了波阿力花?敕珊,至於為什麼送、送了多少,我暫時還不清楚。關於這些孩子的事,安克緹?侖尼爵士,你或許更有發言權吧?畢竟侖尼家族以前和潤士?丹的家族有過不少往來,甚至還一起做過生意。”

斜對麵的安克緹?侖尼聽到自己的名字,頓時慌了,像被燙到般猛地舉起雙手,擺了擺,深藍色的禮服袖子都跟著晃動:“不不不,您可彆誤會!我其實隻是侖尼家的養子,並非正統血脈,在家族裡根本沒資格接觸核心事務。而且我七歲就被當成質子送到了坎帕尼,一直在克勞茲家的領地生活,跟著老師讀書習武,對侖尼家族的舊事、還有弗林錫孤兒院的事,真的一無所知!您可彆把我扯進去,我擔不起這個責任!”他的語氣急切,眼神裡滿是慌亂,甚至還往後縮了縮身子,顯然不想和“潤士?丹”“貴族子嗣”這些敏感詞彙扯上任何關係。

溫頓斯特臉上漾開一抹溫和的笑,指尖輕輕拂過桌麵深淺交錯的木紋,像是在觸摸歲月的痕跡。他語氣平緩卻透著篤定:“其實這些都無所謂。虔世會絕不會對這些孩子的出身追根溯源——畢竟這麼多年過去,很多孩子的家族早已散落如風中殘葉,有的甚至在戰火中灰飛煙滅,連記載血脈的族譜可能都化作了灰燼。”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在場眾人,燭火在他眼底映出細碎的光,眼神裡多了幾分悲憫:“既然他們被戰爭裹挾流落,又無法尋蹤歸家,繼續留在前線隻會讓他們卷入更多紛爭。這些孩子的存在,說不定還會成為舊貴族間爭奪權力的導火索,挑起深埋的恩怨。所以虔世會想將他們收養,將來培養成通曉教義、心懷仁善的修士,既給他們一條安穩的出路,也能平息那些潛藏的無妄之爭,算是為動蕩的帝國積德行善。”

此時的布雷?考爾正緊緊攥著錫酒杯,指節因用力而泛出青白,杯中的麥酒被晃出細小的漣漪,沿著杯壁緩緩滑落。他眼神放空,像是透過餐桌望向了遙遠的過去,連溫頓斯特的話都沒完全聽進去——似乎這些關於孩子的話題,勾動了他心底最柔軟也最疼痛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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