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漫在小島上空的紅色霧氣,像被無形的手輕柔撥開,緩緩消散在晨光裡。沼澤樹林中渾濁的湖水露出真麵目,泛著暗綠色的光澤,枯黃的蘆葦稈在風中輕輕搖曳,發出“沙沙”的輕響,偶爾有魚鰭劃過水麵,留下轉瞬即逝的漣漪,又迅速被泥浪吞沒。
從混沌迷夢中驚醒的阿基裡塔斯猛地坐起身,套著屍蟞殼的假腳“咚”地砸在水邊的泥濘裡,濺起細小的黑泥點,殼上的倒刺還勾著幾根乾枯的水草。他用手撐著身邊粗糙的荊棘樹乾,掌心被樹皮磨得生疼,眼神卻依舊恍惚——嘉百麗臨死前的模樣在腦海中反複閃現,讓他心口陣陣發緊。
旁邊的小火堆還在苟延殘喘,一縷灰白色的炊煙嫋嫋升起,被風一吹,斜斜飄向阿基裡塔斯的臉。他被煙嗆得劇烈咳嗽,雙手撐在地上,腰腹的舊傷因動作牽扯而隱隱作痛,冷汗瞬間浸濕了後背的衣袍。咳嗽間,他的目光突然被地上的東西吸引——嘉百麗的羽毛散落在泥濘中,黑白相間的羽片沾著黑泥與暗紅的血漬,像一朵朵破碎的、失去生機的花。
看到羽毛的瞬間,阿基裡塔斯喉頭一陣翻湧,一口酸水不受控製地吐在地上,緊接著開始不停乾嘔,胃裡的絞痛讓他蜷縮起身子,眼淚都快被逼出來。他慌忙爬到水邊,雙手掬起渾濁的湖水猛灌幾口,冰冷的水順著喉嚨滑下,帶著泥腥味,卻勉強壓下了那股惡心感。
可剛坐起身,“呼”的又一縷白煙飄了過來。阿基裡塔斯本能地扭過臉,煙霧後,一張妖豔而熟悉的臉龐映入眼簾——沙美拉正站在那裡,一頭烏黑的長發如瀑布般披在肩頭,發梢還沾著晶瑩的水珠,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眼神卻像毒蛇般冰冷,死死盯著他,仿佛在打量隻到手的獵物。
“我的阿基,可愛的阿基.....”水妖沙美拉挑著細眉,聲音細氣又黏膩,像裹了層化不開的蜜糖,卻透著說不出的詭異。可話還沒說完,她突然身形一閃,如同鬼魅般繞到阿基裡塔斯背後,雙臂緊緊抱住他的腰——她的身體黏糊糊、滑嫩嫩的,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一股陌生的、甜得發膩的香氣,混雜著沼澤特有的腥氣,撲麵而來。
“你怎麼還不回家?”沙美拉的左手猛地捏住阿基裡塔斯的下巴,迫使他抬頭,指腹的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皮肉;右手尖利的指甲則輕輕劃著他的脖頸,冰涼的觸感讓阿基裡塔斯渾身發顫,仿佛下一秒就要劃破他的喉嚨,“難道還在思念這個肮臟的沼澤,思念那個變成怪物的嘉百麗?”
阿基裡塔斯憤怒地想轉身掙脫,可沙美拉的手臂像鐵箍般勒著他的脖子,力道越來越大。他的臉色漸漸從漲紅變成青紫,呼吸越來越困難,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哀鳴,雙腳在泥地裡胡亂蹬踏,濺起大片黑泥,卻怎麼也掙脫不開那致命的束縛。
沙美拉揚起下巴,輕蔑地看著阿基裡塔斯在泥裡亂蹬的腳,突然神經質地尖笑起來,聲音像指甲刮過生鏽的玻璃,刺耳得讓人耳膜發麻:“看,我毫不費力就能勒死你!窒息的感覺好受嗎?是不是像當年嘉百麗被庫爾楚活埋在泥裡,那種絕望又痛苦的感覺?”說著卻突然鬆開手,滿臉驚恐地躲到荊棘樹後,頭發披散在臉上,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她瞪大眼睛望著趴在地上大口喘氣的阿基裡塔斯,尖聲喊道:“啊!凶手!你殺死了她!你殺死了我的女兒嘉百麗!你殺死了你的愛人!你打碎了我的心!你這個冷血的劊子手!”
阿基裡塔斯還在咳嗽,肺裡像灌滿了泥漿,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刺痛。他抬頭望去,卻看到沙美拉的黑色眼眸在慢慢放大,瞳孔裡滿是瘋狂的怒火,聲音也變得聲嘶力竭,仿佛要將所有的怨恨都傾瀉在自己身上。
阿基裡塔斯心中一緊,似乎察覺到了沙美拉癲狂暴怒要隨之而至,慌忙向身邊那個鋒利的屍蟞鉗爬去——鉗口還閃著冷硬的光,邊緣的鋸齒上還沾著乾涸的血漬。可還沒等他抓到屍蟞鉗,不遠處的沙美拉的身體突然開始劇烈變化,隻見她的皮膚迅速開裂,露出底下暗紫色的紋路,像爬滿了毒蛇;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原本纖細的四肢變得粗壯,長出濃密的黑色絨毛;眼珠變成一片漆黑,沒有絲毫眼白,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尖牙從嘴角突出,泛著寒光,利爪從指尖彈出,在陽光下閃著鋒利的光澤——眨眼間,她就從一個妖豔的女人,變成了一隻猙獰的巨大女妖,渾身散發著嗜血的氣息。
阿基裡塔斯急忙用手撐著地麵,拖著套著屍蟞殼的瘸腿往後躲了躲,後背重重撞在荊棘樹上,樹乾上的尖刺紮進皮肉,傳來陣陣刺痛,他卻顧不上疼痛,讓他愈發清醒地盯著沙美拉,聲音帶著抑製不住的顫抖,卻強裝鎮定地恐嚇道:“你要吃我?赫斯不會放過你的!你敢傷我一根頭發,他一定會弄死你,扔去喂短尾螈!”
獸化後的沙美拉嘴角勾起抹獰笑,黑色的嘴唇咧開,露出兩排尖利的牙齒,涎水順著齒縫滴落,砸在泥地上濺起細小的黑花。她抬起一根像尖刀般的食指,輕輕晃了晃,聲音低沉而詭異,“放心,我不吃你。我隻想給你開膛破肚,看看你的心是不是黑的——我好久沒聽過沼澤人臨死前的哀嚎了,我猜,你一定會叫得很好聽。”說著再次閃現上前,一把將阿基裡塔斯抓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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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基裡塔斯感覺自己像被老鷹抓住的兔子,渾身無力,隻能眼睜睜看著沙美拉的爪尖慢慢靠近自己的胸口,帶著冰冷的死亡氣息。
下一秒,爪尖猛地插入他的胸口!鋒利的指甲刺破皮膚,帶著滾燙的血珠,緩緩往下拉扯,皮肉被撕裂的劇痛瞬間傳遍全身。阿基裡塔斯低頭看著胸口那道不斷擴大的傷口,血珠順著傷口滾到小腹,浸濕了破舊的魚皮裙,在泥地上積成一小灘暗紅。渾身的力氣仿佛被瞬間抽乾,他手中的屍蟞鉗掉落在地,身體癱軟在沙美拉的手中,意識開始模糊,卻在最後關頭呢喃道:“赫斯...赫斯很愛你...他還在等你回去!”
沙美拉的動作突然停住。她緩緩抬起頭,用那雙黑暗空洞的眼睛死死盯著阿基裡塔斯,眼神裡滿是疑惑與警惕,仿佛在判斷他說的是真是假。隨即慢慢左右扭動著臉,脖子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聲音魅惑冰冷卻又滿是血腥氣息:“你說...什麼?”
阿基裡塔斯感覺自己的鼻血順著鼻尖往下流,滴在沙美拉布滿絨毛的爪子上,瞬間被吸收。感覺迷迷糊糊快要暈厥的他強咽了口唾沫,聲音因為疼痛和恐懼而斷斷續續,“赫斯...愛你...把你當...家人...你弄死我...他會恨你...”
沙美拉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漆黑的眼睛裡閃過絲迷茫,仿佛被“家人”這兩個詞狠狠觸動。她慢慢收回插入阿基裡塔斯胸口的利爪,卻又突然將阿基裡塔斯拉近,用滿是絨毛的臉緊緊貼著他的額頭,呼吸粗重又急促,帶著溫熱的水汽,神經質般嘶啞質問道:“什麼?你再說一遍!什麼?什...麼?”
阿基裡塔斯幾乎要散開的瞳孔微微收攏,映著沙美拉那如還沾著暗紅的血漬——如同淬毒彎刀般的獠牙。他喉嚨裡發緊,呼吸虛弱幾近消散,恍恍惚惚呢喃道,“我沒有撒謊...他願意為你去死...願意為所有人去死...會為你報仇...會為我報仇...我知道...我聽到了...我看到了...放心......”
“哈哈哈——”沙美拉突然爆發出陣癲狂的大笑,笑聲像破舊的風箱在沼澤上空回蕩,混雜著水汽與血腥,聽得人頭皮發麻。突然猛地張開血盆大口,尖聲嘶吼:“啊......騙子!你這個該死的騙子!”
尖銳的叫聲如同驚雷炸響,震得阿基裡塔斯耳鼻瞬間湧出鮮血,溫熱的液體順著腦後的大辮子往下淌,滴在泥汙上。他神誌恍惚,嘴唇不停哆嗦,剛想張口卻又無力出聲,沙美拉卻猛地側過身,嘴角勾起抹冰冷的冷笑,伸出那條分叉的尖舌,輕輕舔舐著阿基裡塔斯胸口和臉上的鮮血,眼神裡滿是癡迷與瘋狂:“好甜......隻有血和終結才是真誠的。你的謊言和沙奎娜當年一樣拙劣,給我甜美的承諾,卻轉身逃離那個該死的花園!把我留在那裡,讓大火燒死了我的花兒們,燒壞了我最喜歡的粉色紗裙,還......還燒毀了我的臉!你看,我的臉全毀了!”
阿基裡塔斯已經如同布偶般軟塌,而歇斯底裡的沙美拉卻又把臉湊到他麵前——她的臉不知何時褪去了妖異的偽裝,變回了原形:左半邊臉頰布滿猙獰的疤痕,皮膚皺縮如枯槁的樹皮,顏色暗沉如墨,與右半邊精致白皙、還帶著幾分妖豔的麵容形成詭異的對比,像一幅被撕碎又強行拚接的畫。她輕輕晃了晃腦袋,發絲掃過阿基裡塔斯的臉頰,聲音帶著病態的期待,問道:“我漂亮嗎?你說,我現在還漂亮嗎?”話音未落,她那條分叉的尖舌突然如閃電般纏住阿基裡塔斯的脖子,像一條冰冷的鎖鏈,力道越來越大,勒得他氣管“咯吱”作響。
徹底透不過氣的阿基裡塔斯抬起那虛弱無力的手,指頭觸碰到沙美拉的舌頭,指尖沾滿了黏膩的唾液與血汙,卻又無力地耷拉落下。他的臉色從漲紅漸漸變成青紫,額頭的青筋暴起如蚯蚓般蠕動,窒息感像潮水般淹沒了他,眼前頓時陷入徹底的黑暗,意識開始模糊並感覺到渾身暖熱。可就在這瀕死之際,他突然再次緩緩抬起出手,顫顫巍巍摟住麵前這個恐怖的女妖,微微用那滿是血汙的嘴唇和青紫的臉頰湊近,輕輕磨蹭著這個水妖臉上的傷疤——那動作帶著種莫名的溫柔,好似是瀕死產生了某種幻覺。
沙美拉像被滾燙的烙鐵燙到一般,突然鬆開舌頭讓阿基裡塔斯狠狠甩開,自己則驚駭地後退幾步,尖聲喊道:“惡心的東西!離我遠點!你的父親背叛了赫斯,背叛了達坦洛,死有餘辜!你更該死!你殺死了自己最愛的女人,而她是我最愛的女兒!你親手毀了一切,還想回到那個令人作嘔的沼澤?做夢!”
倒在地上渾身是血的阿基裡塔斯呼呼喘氣,耳鼻被震得再次汩汩冒血,在地上積成小小的血窪,與黑泥混在一起,變成暗褐色的濁流。他微微睜開那迷蒙的眼睛,迷迷糊糊望著眼前發狂的女妖,身體麻木無力,像一攤被抽走骨頭的爛泥般癱在那裡,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隻有胸口還在微弱地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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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遊戲該結束了。”沙美拉突然嗤笑一聲,墨色的眼珠裡最後迷茫褪去,隻剩下冰冷的殘忍,像結了冰的沼澤湖水,“你那套關於赫斯的謊話,隻會讓我覺得可笑——他從來沒愛過任何人,你也一樣,你們都隻愛自己!”說著,伸手像抓小雞般扶起癱軟在地的阿基裡塔斯,撥開他那根粗大的辮子,用爪尖抵住他後背脖頸處的皮膚。鋒利的爪尖像尖刀般刺入皮肉,從脖頸往下緩緩劃到腰際,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瞬間綻開,暗紅的鮮血順著傷口流淌,浸濕了阿基裡塔斯破舊的褲腰,在泥地上積成一小灘,還冒著微弱的熱氣。沙美拉又抓住他脖頸處的皮膚,手指發力,狠狠向兩邊撕扯——“刺啦”一聲,皮肉分離的脆響在寂靜的沼澤上空回蕩,令人毛骨悚然。隨即將扯開的皮膚像破布般搭在阿基裡塔斯的肩膀上,指尖還在不斷割離粘連的血肉,語氣幽怨卻又帶著些許楚楚可憐:“這個章魚島,本來是你的家。是我把你從沼澤深處的屍蟞洞裡救回來,讓你重新站在這裡。你也見識了那些被你殺害的蟹魂、屍蟞——它們本可以成為你的助力,幫你掌控整個章魚島,可你三心二意,連這點兒小事都做不好,都弄死了它們,所以隻能讓我來......”爪尖被難以切割的筋肉纏住,沙美拉不耐煩地甩了甩爪子,將粘連的血肉甩在地上,濺起細小的血點,繼續嘮叨:“你倒也和以前一樣,有點兒本事,還做了些讓我賞心悅目的事——你下體的強壯,還有你對自己的那份狠勁,我很欣賞。我從沒見過誰能對自己都這麼粗魯,連折磨自己都帶著股瘋勁,像頭不知疼痛的野獸......”
阿基裡塔斯腦袋無力地耷拉在胸前,口涎混合著血水滴落,好似感受不到剝皮的劇痛,隻是偶爾身體發出陣震顫。但卻又似乎被那後背傳來的撕裂感刺激,而微微扭過臉,嘴唇動了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靜滯的眼神裡滿是絕望,卻還殘留著些許不甘,像快要熄滅的火星,卻又不肯徹底熄滅。
就在這時,“啾——!”一聲尖銳的嘯叫突然從天空傳來,像把鋒利的利劍劃破厚重的雲層,帶著好似要震穿耳膜的力量。沙美拉猛然抬頭,隻見一隻巨大的“報喪女妖”正從高空俯衝而下,黑亮的翅膀邊緣覆著圈雪白的羽毛,在陽光下泛著聖潔的光,她的利爪閃著寒光,鋒利如刀,徑直抓向沙美拉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