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除了我,就隻有風和岩石,你已經看到了。”
安格沉吟片刻,換了個問題。
“為什麼你獨自住在這裡,而不和部族其他蜥人一起?”
隆山的眼神忽然變得深邃,似乎在思索該如何回答。
“我在這裡……是為了預防某些危險接近山嶺部落。”
“危險?”安格追問道,“山嶺部落已經很強大了,難道還有什麼魔獸能威脅到部族?”
隆山緩緩搖頭,臉上的褶皺仿佛在無聲訴說著某些秘密。
“不是魔獸……”
他聲音低沉,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刻意壓低。
“那麼,是什麼?”安格不依不饒。
隆山沉默片刻,緩緩抬頭,目光直視安格。
“有些危險,隻有被神選中的人,才有資格知道。”
安格心頭微微一跳,感受到隆山話語中隱藏的某種深意。
這片迷霧山頂,果然隱藏著某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滯,石屋內的草藥香氣愈發濃鬱。
隆山緩緩走出石屋,蒼老的身形在狂風中微微搖晃。
灰黃色的鱗片已經黯淡無光,背上的駝峰更顯佝僂。
他走到屋前一塊凸起的岩石旁,口中念誦著晦澀的嘶嘶咒語,聲音像風中搖曳的砂礫。
隨著咒語的回蕩,周圍肆虐的狂風竟漸漸平息,山頂的寂靜被一股神秘的氛圍籠罩。
安格跟隨在隆山身後,目光順著他的手指方向看去。
山腳下是一片坑窪起伏的地帶,錯落的石丘在陽光下投下斑駁的陰影。
安格眯起眼睛,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為了掩飾自己看不出的尷尬,安格悄然運轉氣力,將微光附著在眼睛表麵,雙眼頓時泛起淡淡的白芒。
隆山見狀,眼中露出一絲欣慰的神色,似乎對安格的“能力”頗為滿意。
“看到了嗎?”隆山聲音低沉而緩慢。
安格心頭一緊,麵色不動地說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你要居住在這裡。”
隆山點了點頭,似乎沒再懷疑,繼續說道:“那片土地埋藏著遠古的詛咒。每隔幾年,食血者的氣息便會蘇醒。若是沒有神的庇佑,山嶺部落早就被吞噬了。”
安格微微皺眉,假裝若有所思。
他知道自己並沒有看出任何異常,但為了避免露餡,便順著話頭說道:“你一直在這裡守護部落,實在令人敬佩。”
隆山緩緩轉過身,渾濁的眼睛望著安格,語氣帶著一絲複雜:“作為被神選中的蜥人,我的使命就是守護山嶺部落的安寧。若是有朝一日,再次誕生一位神眷者,我的犧牲便是值得的。”
安格心中微微一震,感受到隆山話語中的虔誠與執著。
但同時,他的心底也湧起一絲不解。這種一生都被“神意”驅使的宿命,真的值得嗎?
“隆山長老,守護山嶺部落是你的選擇嗎?”安格試探性地問道。
隆山的眼神頓時有些迷茫,仿佛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
沉默了片刻,他緩緩搖頭:“選擇?這是神的指引,豈能由我來選擇?”
安格輕輕咂了咂嘴,笑道:“那你開心嗎?”
隆山神色一怔,滿是褶皺的臉龐僵住了,嘴巴微微張開,卻沒有立刻回答。
片刻後,他目光悠遠地望向山腳下的部落,聲音低沉:“值得……不開心也值得。”
安格沒有再說話,心中卻對這位老者的堅持生出幾分敬意。
沉默在呼嘯的山風中蔓延了許久,安格才再次開口:“隆山長老,岩嶺部落和山嶺部落的矛盾,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的?”
隆山緩緩收回目光,眼神中多了一絲厭惡與憤怒:“岩嶺部落的蜥人背棄了神的存在。他們為了力量,肆意狩獵同族,甚至吞食血肉。這樣的蜥人,早已被神遺棄。”
安格眉頭微蹙,沒想到這片蠻荒之地還有這樣的隱秘。
“如果岩嶺部落如此邪惡,為什麼你們不聯合周圍的部落徹底鏟除他們?”安格試探性地問道。
隆山苦笑一聲,蒼老的臉上露出一絲無奈:“我們也曾試圖聯合洞穴蜥人和濕地蜥人共同討伐,可岩嶺部落的食血者太過強大。那些家夥借助禁忌的血祭儀式,獲得了遠超尋常蜥人的力量。我們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安格心中一沉。禁忌儀式、食血者,這些詞彙讓他聯想到了許多黑暗的傳說。
“他們……就沒有任何弱點嗎?”安格沉聲問道。
隆山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悲哀,緩緩搖了搖頭:“弱點?凡是被神遺棄的蜥人,連詛咒都無法觸及他們的身體。他們天生就應該被滅絕,可偏偏,他們反而比普通蜥人更強。”
安格沉默不語,心中泛起層層波瀾。
“年輕的神眷者……”隆山忽然抬起頭,渾濁的眼神透出一絲清明,“你若真的想去岩嶺部落,就不要去尋找他們的弱點。那些嗜血的怪物,已經不再是蜥人,他們唯一的弱點,便是他們對鮮血的渴望。”
安格默默記下了隆山的話,心中隱隱生出一絲計劃。
狂風再度呼嘯而起,隆山站在山巔,猶如一座被風蝕的雕像,始終守望著遠方的山嶺部落。
安格的目光在他佝僂的背影上停留許久,最終收回了視線,向著來時的迷霧之路緩緩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