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卻像是沒聽到他的話,“朕說的意思,你應當懂得。內閣那幫老家夥,明裡暗裡都在催著朕從宗親裡挑一個出來,當年朕奪嫡時,那些宗親個個明哲保身,以後有站出來的魄力!如今到想著站出來分一杯羹了!朕——”他猝然掀起眼瞼,眼底迸射出極亮的光,看著眼前身姿依舊高大健碩的南定王,“我們一起打下來的江山、平定的邊境,一起守下來的江山,豈會輕易交給宗親裡那些人!”他情緒壓抑著起伏,前傾身子,目光灼灼的盯著南定王,咄咄逼人:“若明華生下的是個兒子——”
“陛下!”
南定王從未想過他還存著這個心。
他拱手一字一句回道:“臣無心權勢!更不願將小輩牽扯進來!趙家如何我不清楚,但小鳶——我哪怕是不做這個南定王,也不會讓小鳶擔驚受怕半日!”
父愛拳拳。
字字擲地有聲。
他所用‘受驚受怕’四字。
用來描述這個萬人至尊的位置。
陛下後仰,靠在椅背上,情緒逐漸平靜,又變回了剛才的暮色靄靄:“我知道…”如一位老朽的歎息。
南定王:“況且陳妃有孕,再過幾個月就能生產了,陛下何至於發愁到臣的孫女兒身上。”
他故意言明了了的性彆。
徹底打消陛下的念頭。
陛下苦笑一聲,“是啊…陳氏已經有五個多月身孕了,她的宮裡無人察覺,而陳氏自己也不知道…麼?”他垂下眼瞼,想起來,民間曾有傳言,腹中孩子長到五個月後,有個彆大夫能診斷出腹中是男是女…陳氏瞞到五個月後才請了太醫,究竟是否為了男女?若是個男兒…帝王渾濁的眼球中湧出哀思,“萬荊,你可知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那孩子是…朕苦心培養的孩兒啊…聰慧可愛善良勤勉…朕…”他抬起手,掩麵垂淚,聲音也染上些哽咽:“想他了…”
南定王也低下聲,勸慰:“陛下節哀。”
眼中情緒分外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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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會忘記,一年前多以前,大皇子因何而死。
是因…陛下對當初的皇後、如今的庶妃,對他與趙非荀的疑心。
偏殿中一片安靜。
陛下情緒緩和,“你出去罷,彆忘明華等久了。”
南定王謝恩告退。
帶著錦鳶出了宮門。
趙非荀從馬車上下來,臂彎裡掛著一條大氅,披到錦鳶身上,低聲說了一句,“這會兒變天了”,動作與言語都極為自然,像是平日裡早就做慣了的。
南定王:“怎麼不見了了?”
趙非荀拱手叫了聲嶽父,虛虛攬著錦鳶,回道:“在馬車上睡著了,奶娘她們守著。”
南定王這才頷首,看了眼錦鳶隱隱發白的臉色,目光看著自己擔憂的模樣,心中一片熨帖,有了女兒的關心,他已經覺得那些煩擾都無關緊要了,柔聲道:“外頭冷,你也快上馬車去,有話咱們回家後慢慢說。”
錦鳶點頭,上了馬車。
馬車隨行在後。
前頭是京城中兩大武將騎著高頭大馬開路,單看二人高大健碩的身姿,穩坐在馬背上,姿勢挺拔俊武,教路上的行人看著紛紛羨慕。
如今因這二人的武將崛起。
京中的審美風氣也略有了些變化。
等繞到偏僻的路段時,趙非荀才平靜的開口:“嶽父出宮後,臉色看著不大好。”
南定王看了眼陰沉的天空,北風呼嘯,“這天,怕是又要變了。”
趙非荀敏銳,立刻看向南定王:“是陳——”他欲言又止。
南定王沉默回應,抬起手,拍了下他的肩膀,“走吧,咱們爺兒倆回去好好喝一頓。”
在陳妃的孩子生下來之前。
他絕不能讓陛下再動小鳶的任何一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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