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玄的話音落定，院中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青磚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卻照不進眾人驟然繃緊的神色裡。
薑天正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顫，滾燙的靈茶濺在指尖，他竟渾然不覺——混沌聖體配皇族公主，聖子之位加身，這等潑天的富貴，是多少家族熬白了頭都求不來的，如今竟像天上掉的餡餅，砸在了薑家頭上。
側院的月洞門後，姬長天、姚正雄等七位家主本是候著商議孩子們的修行日程，此刻卻個個如被施了定身咒，嘴巴半張著，連呼吸都忘了。
姬長天那三縷平日裡梳理得一絲不苟的長須，此刻垂在胸前微微晃動，眼底的震驚幾乎要溢出來——宓家可是女媧妖域的天！
執掌補天印萬年，皇族血脈純淨得能映出靈泉的影子，彆說與中等家族聯姻，便是放眼整個妖域，能入他們眼的親家，也隻有上古傳承的八大部落。
如今竟要將瑤兒公主——那位生下來就引動媧皇泉異象、被陛下視若珍寶的嫡女，許配給薑林兒？這哪裡是聯姻，分明是要將薑家架上雲端，與皇族平起平坐！
姚正雄的粗嗓門此刻也啞了，他下意識地攥緊了腰間的玉佩，玉佩上的“姚”字被捏得發潮。
他想起自家阿昊前日還在念叨，說瑤兒公主在聖山講學時，指尖凝結的生之法則能讓枯木開花，那是何等神聖的存在？
如今竟要成為薑家的孫媳婦？嫉妒像藤蔓似的纏上心頭，卻又不敢表露半分，隻能硬生生咽下去，化作喉嚨裡的一陣癢咳。
薑天正終於回過神，指尖的茶漬已暈開一小片褐色。
他看向林楓，見後者正垂眸看著石桌上的棋盤，指尖無意識地撥弄著一枚白玉棋子，神色平靜得像一潭不起波瀾的深湖，這才勉強穩住心神，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大長老……此言當真？陛下她……她竟真有此意？”
宓玄端起茶盞，淺啜一口，茶湯在舌尖留下甘醇的餘韻。
他放下茶杯時，杯底與石桌碰撞，發出清脆的一響，像是在強調話語的分量：“薑家主放心，老夫豈敢妄傳陛下旨意？”
他抬手拂過袖袍，一道柔和的靈光閃過，半空中竟浮現出瑤兒公主的虛影——少女身著月白長裙，裙擺繡著纏枝蓮紋，眉眼間既有皇族的矜貴，又帶著少女的靈動，指尖輕揚時，便有嫩芽從虛空中鑽出，正是純正的女媧血脈才能引動的生之法則。
“瑤兒公主今年剛滿十六，”宓玄的聲音裡帶著幾分長輩的慈愛，“生之法則已修煉至第七重，能活死人、肉白骨，便是比起當年的媧皇陛下，也不遑多讓。她與林兒賢侄，一個身負混沌聖體，能納天地萬物；一個掌控生之法則，能孕世間生機，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他話鋒一轉，目光掃過側院的方向，語氣裡的暗示如同投入湖麵的石子，“將來他們的孩子，便是混沌與皇族的結合，補天印交托到這般血脈手中，妖域才能真正長治久安。至於七家……有聖子親家這層關係，將來在妖域的話語權，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這話像一盆熱油，澆在姬長天等人的心頭。
姬長天率先按捺不住，從月洞門後走出來，對著宓玄拱手笑道：“大長老所言極是！林兒賢侄天賦異稟，瑤兒公主仙姿玉質，這樁婚事，真是天賜良緣！薑老哥，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可得抓住啊！”他說這話時，眼角的餘光不住往薑天正身上瞟，像是恨不得替他應下這門親事。
姚正雄也跟著附和，嗓門比平時低了幾分，卻帶著掩飾不住的熱切：“就是！想當年咱們在黑煞礦洞掙紮時，何曾想過有今日？皇族賜婚，聖子加冕，這是老天爺都在幫薑家啊！”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在林楓身上，有期待，有羨慕，也有幾分不易察覺的緊張。畢竟，這樁婚事的關鍵，還得看這位能與仙帝抗衡的男人點頭。
然而，林楓卻像是沒聽見眾人的議論，指尖依舊在棋盤上滑動，白玉棋子在他掌心轉了個圈，才緩緩抬眸，目光落在那幅瑤兒公主的畫像上——畫中少女正立於媧皇泉邊，發絲被泉水打濕，貼在頰邊，眼底的笑意純淨得像初生的朝陽。
他忽然笑了，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畫像畫得很好，隻是不知瑤兒公主自己，是否願意？”
宓玄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像是沒料到他會問這個。在妖域，皇族的婚事從來都是陛下一言而決，公主便是有天大的不情願，也隻能遵旨。
他頓了頓，才笑道：“林仙尊說笑了。瑤兒公主早已聽聞林兒賢侄的事跡，知道他年紀輕輕便已仙皇一層，能在輪回池引動金蓮，心中早已傾慕不已。這幅畫像，便是她親手所繪，特意讓老夫帶來，算是……一點心意。”
“原來如此。”林楓點點頭，目光轉向院外的演武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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