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黑風穀時，夕陽正斜照在昆侖山上，將西麓的峰巒染成金紅色，雲霧被鍍上一層金邊，宛如燃燒的雲海。
林楓展開地圖，上麵的線條清晰，標注詳儘，還密密麻麻地寫著注解，如“此處風靈喜襲修士識海，需以清心訣應對”“罡風帶每半個時辰減弱一次，可趁機穿過”，顯然是無數修士用性命換來的經驗。
他抬頭望向西方，風眼的方向，風係法則的氣息愈發濃鬱，如潮水般一波波湧來，仿佛在向他發出更強烈的呼喚。
“風老怪麼？”林楓收好地圖，身影一晃，朝著風蝕林的方向飛去。他知道，要解開風眼的秘密，找到“風”紋碎片，這位上古遺存的老怪物，或許是關鍵的線索。
而西麓的風，似乎也感應到了他的決心，吹得愈發急促，卷起地上的落葉，在他身後形成一道金色的軌跡，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預警。
風蝕林的輪廓在風中漸漸清晰。這片林地與尋常森林截然不同，沒有蔥鬱的枝葉，隻有無數奇形怪狀的枯木——它們或如虯龍盤繞，枝乾扭曲著伸向天空，似在掙紮；或如利劍指天，樹乾筆直卻布滿裂痕，似在呐喊。
樹乾上布滿被狂風雕琢出的溝壑，溝壑中殘留著淡淡的風紋，在氣流拂過時會發出“嗚嗚”的低鳴，仿佛無數古老的靈魂在低語，訴說著萬載的滄桑。
林楓踏著滿地枯葉前行，腳下的葉片早已被風蝕得薄如蟬翼，呈半透明狀，踩上去發出細碎的“哢嚓”聲，很快便被風聲吞沒。
越往林深處走，風勢愈發詭異，時而如情人低語般輕柔，繞著他的衣袍纏綿，帶著草木的清香；時而如惡鬼咆哮般狂暴，卷起沙石砸向他的麵門，帶著刺骨的寒意。
但這些風在靠近他三尺之內時，都會被一層淡淡的混沌氣罩化解，化作溫順的氣流拂過，氣罩上甚至能看到風紋流轉的軌跡，如同時鐘的指針，記錄著風的韻律。
他的神識早已鎖定了林中那座古堡。古堡通體由青黑色的岩石砌成，牆體上布滿風洞，洞孔大小不一，大的能容一人穿過，小的僅能透過一線微光。
風穿過時會奏響不同的音調，合在一起竟如一首古老的樂曲，時而悲壯，時而蒼涼，與周圍枯木的低鳴相和，形成一曲獨特的風之樂章。
古堡的尖頂已被風蝕得殘缺不全，露出裡麵的木質梁架，梁架上纏繞著乾枯的藤蔓，藤蔓上還掛著幾片頑強的枯葉，在風中瑟瑟發抖，卻始終未曾落下，像是在堅守著最後的生機。
推開虛掩的古堡大門，門軸發出“吱呀”的呻吟，仿佛不堪重負，鐵鏽簌簌落下。
門內光線昏暗，空氣中彌漫著塵埃與歲月的味道，陽光透過牆體的風洞照進來，在地上形成斑駁的光點，如同散落的星辰。正中央的石台上，坐著一位老者。
老者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灰色道袍，道袍的袖口與下擺都已磨出毛邊，露出裡麵枯瘦的手腕與腳踝，皮膚如老樹皮般布滿褶皺，卻透著一種曆經風霜的堅韌。
他的頭發與胡須早已花白，亂糟糟地糾結在一起，幾乎遮住了大半張臉，上麵落著一層薄薄的灰塵，仿佛與古堡融為一體。
唯有偶爾轉動的眼珠，透出幾分矍鑠的光芒，那光芒中沉澱著萬古的滄桑，卻又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如同一盞在暗夜中等待歸人的孤燈。
林楓能清晰地感知到老者體內的修為——仙帝三層。
這等境界放在三界已是頂尖強者，可此刻老者的氣息卻異常衰敗，如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他的經脈中，風係法則狂暴地亂竄，如脫韁的野馬，不斷侵蝕著本就脆弱的道基，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重的喘息，胸口起伏微弱，仿佛在與無形的敵人搏鬥，又像是在與流逝的生命拔河。
“這便是風老怪麼？”林楓心中微動。能在上古存活至今，又守在風蝕林，必然是墨淵口中那位知曉風眼秘密的前輩。
他能感覺到，老者雖看似油儘燈枯，卻在強撐著一口氣，那口氣中蘊含著不屈的意誌，仿佛在等待某個至關重要的時刻，完成某種未竟的使命。
林楓趨步向前，腳步放得極輕，靴底與地麵的枯葉摩擦，隻發出微不可聞的“沙沙”聲，生怕驚擾了這位在時光中獨自堅守的老人。
他對著老者深深一揖，袖擺掃過石台上的塵埃，露出下方一道淺淡的風紋——那紋路與風眼祭壇的符文隱隱呼應，顯然是老者常年坐在此處，無意識間刻下的印記。
“晚輩林楓，自碎星峽而來，聞前輩居於此地，洞悉西麓風雲，故冒昧造訪。”林楓的聲音溫和而恭敬，如春風拂過湖麵，“敢問您是風前輩嗎？”
老者沒有立刻回應，依舊保持著打坐的姿勢，唯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證明他還活著。
陽光透過風洞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那些溝壑縱橫的皺紋仿佛成了歲月的河流，流淌著無人知曉的故事。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他才緩緩抬起頭，花白的胡須與頭發被他用枯瘦的手指撥開，露出一張布滿皺紋的臉。
那臉上刻滿了風霜，眼窩深陷如枯井，卻有兩道精光從眼中射出，落在林楓身上。
那目光並非審視，更像是穿透了時空的屏障，從萬年前的上古看到此刻，將他的過往與未來一並看透。
林楓甚至能感覺到，自己丹田中昆侖塔的氣息在這目光下微微震顫，仿佛遇到了舊識。
“嗬嗬……”老者的聲音乾澀而沙啞，像是生鏽的鐵器在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破碎的回音，“三日前，老夫便感知到一股熟悉的氣息自東方而來，帶著雷的霸道、土的厚重，還有……昆侖塔的清輝。”
他的目光在林楓眉心停頓片刻，那裡正是昆侖塔隱入之處，“你身上的混沌氣，能融萬法，卻不傷本源，倒是與傳說中的‘應劫之人’相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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