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敬宗雙手接過楊內侍遞來的書信,翻看著其中內容道:“陛下,慕容順的確是個有手段的人。”
這一次,慕容順來信就是說他為大唐準備了五萬兵馬迎接大食人,若加上安西大都護府的兵馬,該有十一萬大軍。
於誌寧站在一旁沉默不言。
李承乾站起身走了兩步,揣著手看著殿外的烏雲,驚蟄時節的雷雨似乎要來了,今天的烏雲很沉重。
正想著突然見到遠處的天際閃過一陣雷光,之後便傳來了隆隆的雷聲。
等到有風吹過,又過了半刻時辰外麵的雷雨才落下。
剛過三月,南方的暖空氣就急不可耐地北上,一路衝擊到了關中,聽說秦嶺南北這些天的早晨一直有大霧。
也就在這個時節原本覆蓋關中的西北冷空氣還未消耗殆儘,雙方如此一撞,就成了一場雷雨。
雷光又在眼前乍現,雷聲好似要撕開天空。
李承乾走回殿內,道:“慕容順的事是不是可以證實,隻要大唐的商人足夠大膽,他們也可以買下一個小國?”
這的確是個很大膽的想法,可這世上能夠做到這樣的事的人,應該隻有慕容順有這個實力,況且慕容順得到小勃律國的手段並不是太正道。
於誌寧道:“陛下,這世上又有幾個商人能夠如他這般。”
李承乾頷首,道:“當初朕還在東宮,幾次想要接近商人都被攔住了,如今想來,還挺慶幸有諸位勸諫。”
於誌寧作揖道:“臣不敢當。”
現在,於誌寧講話也帶了幾分老人才有的沙啞嗓音,李承乾重新坐回來,道:“朕也不需要大唐的商人與慕容順那樣為大唐買下一兩個小國,若朝中與商人走得太近也不好,兩位是有此顧慮?”
許敬宗道:“陛下,光是京兆府與商戶走得太近就已飽受朝堂詬病。”
李承乾長出一口氣,一手拿著桌上茶碗的碗沿,又道:“若大軍在外,唐人的商人能夠走出去,讓諸國與禮部簽訂契約,讓商人前往,是不是可以將大量的財富與貨物帶來……”
大軍開道,官吏領路,商人“搶錢”的模式在陛下的口中講述出來。
當今陛下絕對不是什麼君子,所以如今的朝臣也算不上什麼君子,滿朝文武都是如豺狼,朝堂在經營一道上恨不得將人的價值吃乾淨,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皇帝與於誌寧,許敬宗還在商議著。
隨著上官儀也被請入殿內,新殿內的話語聲更多了,而殿外的雷雨聲也更大了,雨水澆灌著大地,在地麵上形成了一片水霧。
自今天一早來到新殿之後,於誌寧也記不清自己喝了幾碗茶,聽著許敬宗的講述隻覺得疲憊。
許敬宗認為,大軍在外唯有征服與掠奪,至於陛下所言的經營大可不必多此一舉。
對此上官儀很反對許敬宗看法,他覺得兩國交戰並不是每一次都與東征高句麗那樣,將人口都掠奪乾淨了,有時候戰爭是有一方降了,而另一方進城。
正如當年劉邦與項羽分彆入鹹陽,那是兩回事,兩種評價,與後人而言相差甚遠。
搶了就會落人口舌,可若是要用一種更正義且正當的方式得到敵國投降之後的財富,就能夠避免被人指責。
於誌寧道:“許尚書。”
許敬宗回神道:“講。”
於誌寧又道:“平日裡許尚書是個何其精明的人,怎麼如今這時候不懂變通呢?”
許敬宗遲疑道:“於尚書是何意思?”
“官吏帶著商人在外發財掠奪的確不好,可換言之,大唐的商人也是唐人,隻要是唐人就要得到保護,官吏是在保護商人進行貿易,並不是給商人領路,隻要明白主次即可,至於如何去做,想必許尚書比老夫更懂。”
許敬宗老臉也不紅,麵對這些話語他理直氣壯,站得也是筆直,道:“的確這件事隻有老夫能辦好。”
李承乾麵帶笑容,許敬宗本就最擅長這種事。
於誌寧接著又道:“那好,之後的事可還有異議?”
“陛下!”許敬宗又行禮道:“此事臣來安排,但商戶到了西域之後的諸多事,能否交給劉仁軌去辦?”
上官儀道:“陛下,安西大都護府就快建設完備,吏部本打算這兩年就將劉仁軌調任回來了。”
許敬宗道:“那就先讓劉仁軌帶著商戶先試一年。”
於誌寧道:“有商戶的人選嗎?”
許敬宗道:“有!自當年老夫主持京兆府,就聽說了一人,此人當年混跡在長安時就拒絕拜在杜荷公子門下,而後在關中站穩了腳跟,現在的家業在河西走廊與西州,此人名叫裴明禮。”
上官儀反問道:“此人好用嗎?”
“好用,為人靈醒且忠心大唐,以往或有寺廟在河西走廊仗義疏財,可裴明禮從不做這種事,他恪守本分,隻做買賣,此人在河西走廊有三處作坊,兩間倉庫,家產該有十萬貫。”
上官儀道:“此人老夫早年聽聞過,當年為了找你許敬宗,幾次投報無門。”
許敬宗頷首。
上官儀又道:“老夫倒是覺得他恐怕拿不出十萬貫現錢。”
“正是。”許敬宗又補充道:“算上他的家業與作坊,該值十萬貫,陛下!不需要這個商戶有多麼富有,隻要此人忠心,且聽話又有些手段,那麼隻要朝中給他一個機會,餘下的事他自己就能做好。”
李承乾道:“光這一個不夠,蔥嶺大仗在即,朕還需要更多的人手。”
大軍先去打一遍,再由官吏與投降之國寫好契約,之後官吏就可以保護商人,從此開展貿易,名正言順地掠奪,最終目的是要將財富帶到大唐。
這又是另一種智慧,比如說一個商戶在西域賺了十萬錢,如何將錢帶來。
或者說在西域就開始截流,在交易產生時,隻要帶入大唐境內就需要繳納市稅。
再之後,外麵的雷雨剛停歇,民部尚書褚遂良也被召入了殿內。
這下可好,殿內吵得更厲害了,李承乾隻好站到殿外與上官儀,還有於誌寧躲個清淨。
李承乾接過楊內侍遞來的椅子坐下來,看著雨後還濕漉漉的景色,笑道:“以前還聽於尚書說,待老去的那一天寫一篇文集,從此了卻餘生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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