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問道:“青雀去做什麼?”
李承乾吃著羊肉,道:“說是要去測量土地的年齡,可能要走不少地方,看看那些地方的土。”
李恪道:“到如今還是青雀最清閒。”
李承乾道:“你呢?”
“恪還不打算停下來,這世上總有很多舊事需要辦,官吏的能力不夠就需要有人看著,子民需要教化,就需要有人去教導,恪覺得這輩子都辦不完這些事。”
說著話,李恪自嘲地一笑,道:“若有一天恪覺得累了,想要停下來,還望皇兄不要見笑。”
說著話,他舉起酒碗就一飲而儘。
李承乾又給他倒上酒水。
也不知是不是酒意上頭,耳邊都是孩子們的玩鬨聲,李恪的眼睛有些微紅,道:“皇兄,有件事,恪一定要說。”
“你說。”
“以前恪走動各地,父皇也好,皇兄也好那時候我們李唐的皇帝都沒有對世家妥協,世家對李唐社稷口誅筆伐,因父皇的氏族誌,皇兄的監察,他們恨不得揭竿而起。”
“當年父皇東征,皇兄在洛陽殺得人頭滾滾,就再也沒有人敢言造反。”李恪的語氣激動了幾分,他紅著眼又帶著笑意。
這笑意中帶著驕傲,他言道:“當年恪走訪各地,查問各地時常會有人用異樣的目光看待恪,也會有人想要將恪趕走,那時覺得沒有人相助。”
“可如今不一樣了,如今有了一群又一群的崇文館學子,他們帶著鄭公的話語,去教化子民,看到那群學子,恪就覺得這麼多年的堅持是值得的。”
李恪話語停頓了片刻,又道:“很值得。”
李承乾拍了拍他的肩膀,望著星空道:“這老天是眷顧大唐的。”
李恪也撫著下巴的短須。
當年李恪像是孤身一人在各地走動,麵對世家麵對那些不平事,他為了鄉民站出來。
現在李恪也不再是一個人了,越來越多的學子學成之後支教各地,改變著許多地方,那些學子會叫喊,會憤怒地麵對不公。
支教的夫子都是從長安出發的,他們前往各地會告訴人們,如今的長安是什麼樣的,如今的政令是什麼樣的,如今的皇帝是什麼樣的。
之後就會有更多的人前來長安。
但願,往後百年還是如此。
李承乾將身體的重量放在椅子的靠背上,揣著手笑道:“其實朕也不是一個人了。”
李欣喝了湯水,他將比臉還大的碗放下,從邊上拿了幾顆核桃,跑去分給於菟兄長吃。
除夕這天,長安城的夜空又有了異象,一朵又一朵的煙花在夜空中綻放。
李治正在與麗質講述著他的設想,那是一個水輪機或者是汽轉球的想法,這個想法還未成圖紙,隻能通過口述講著。
李麗質坐在母後邊上,神色毫無波動,甚至有些厭倦了。
長孫皇太後聽了之後就很有興致,問道:“當真?不用人力就能動?”
李治道:“當然了,若能夠造出來一個很大的爐子,就能夠不用人力,讓印刷作坊自己運作,隻是……”
“隻是什麼?”
聽母後追問,李治神色頗有得逞之意,他道:“隻是需要很多很多錢。”
“嗬嗬……”
李麗質忽然冷笑,像是早有預料,早就預料到他會這麼說。
見母後似乎真的在盤算要給多少銀錢,李麗質忙抱住母後的手臂,道:“母後,稚奴要的銀錢至少上萬貫。”
“啊……”長孫皇太後有些遲疑道:“要這麼多?”
李麗質瞪著弟弟道:“稚奴,皇兄與杜荷都給你多少銀錢了!就算是給了你銀錢,你多久才能造出來?給你的銀錢根本沒有儘頭。”
李治本就是個好孩子,他的確把錢都用在了各種發明上,隻是發明有沒有用不是錢說了算的,再者說科研發明就是需要一次次地試錯。
被皇姐這麼一數落,李治就低著頭不言語,很委屈。
“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東陽從一旁走來端著一盆柑橘,道:“隻要稚奴再經過細致的規劃與測繪,並且在正式投入之前,多嘗試可行的概率,就可以避免亂花錢。”
李治看到東陽皇姐,就像是看到了希望,他重重點頭道:“多謝姐姐指點。”
東陽搖頭道:“稚奴還是一副大器晚成的模樣。”
李麗質歎道:“恐怕,稚奴的設想還是皇兄給他的。”
李治的臉更紅了。
李慎吃著柑橘,很不厚道地笑出了聲。
這裡的兄弟姐妹與母後也都跟著笑了起來,在煙花的炸響聲下,這裡的歡笑聲反倒是更熱烈了。
夜色中,漫天的星辰下,乾慶十一年結束了。
翌日,除夕剛過,乾慶十二年新年初一,天剛亮就有官吏在坊間大聲念誦著皇帝的旨意,大致意思是慶賀蔥嶺大勝,長安城解除宵禁七天。
皇帝還有賞賜,凡有各地戍守將士的家庭都可得十貫錢,還有米麵與棉被。
不論年齡,凡有退下來的老府兵,或者為邊關戰死的將士家眷都有賞賜。
當皇帝的旨意下來,就有不少老府兵帶著家眷向著朱雀大街的儘頭,也就是太極殿方向行禮謝旨。
在有心人的眼中,皇帝的旨意更像是回禮,當初太上皇六十大壽各縣的鄉民都有恭賀,而現在皇帝有點像是回禮給各縣的鄉民。
會有人這麼想,其原因也無它,曆經李唐三代人,放眼如今關中,各縣的鄉民往上兩代人數,誰家沒個府兵?
正值新年初一,李承乾接見自家丈人之餘,也召見了兵部尚書於誌寧與裴炎。
蘇亶本是來慶賀新年了,陛下與兵部兩人多半有要事談,他見場麵不太合適,思量再三後,還是言道:“陛下,老臣……”
李承乾伸手攔住要行禮的丈人,“有些事還要丈人一起議。”
蘇亶隻好又坐回來,尷尬笑著,擺出一副陛下說什麼就是什麼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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