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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長孫無忌前來麵見陛下就不是來聽陛下說這些事的,而是為了詢問朝中的非議,就在今年陛下又革職各地官吏兩千人,調任六千人,一度鬨得各道州與洛陽,乃至長安城的人心惶惶。
皇帝在禦史台養出了一群極其善於察人與錢往來的禦史,這些禦史以此為生,查探藏匿的錢財,分析人情往來,成為了那些禦史最擅長的事。
而其中最得力的禦史,就在李義府麾下。
因此朝中覺得李義府為人狠辣,很多人就懼怕他,好在執掌禦史台的是上官儀不是他李義府。
在糾正不正之風,查處官吏徇私,私收錢財之事上,這位陛下的眼底裡容不下沙子,該殺的就殺,該流放的就押送西域種樹。
說起種樹,長孫無忌心中又有感慨,西域的樹種了二十多年了,還在種著,皇帝要在西域種樹的念想從未斷絕過。
就算是種下一批樹死了,那就來年再接著種,周而複始很多年了,總算在沙州附近種出了一大片樹林。
這位陛下就是這樣的人,一件事能夠執行數十年不懈,種樹也是,處理朝政也是。
從貞觀到如今三十多年了,這三十多年足夠改變一代人,這社稷也換了一代人。
陛下正在說著鬆讚乾布,長孫無忌就站在一旁安靜地聽著。
李承乾向內侍眼神示意,收到陛下的目光內侍忙將椅子遞上,道:“趙國公且坐吧。”
長孫無忌行禮道:“謝陛下賜座。”
聽罷兒子的話語,李世民又詢問道:“關中的新豐酒隻要三錢一碗?”
李承乾將手中的書卷放在桌上,重新坐下來,又道:“近年來關中的釀酒作坊多了不少,新豐酒自然便宜了。”
李世民又道:“輔機?”
長孫無忌應聲道:“老臣在。”
“當年你與朕初來長安時,那時候一碗新豐酒多少銀錢?”
長孫無忌仔細一想,又道:“二十錢。”
李世民頷首,“可以痛快地飲酒了,朕卻老了。”
長孫無忌又道:“當年與陛下共飲,亦暢快無比。”
李世民會心一笑,低聲道:“鬆讚乾布是要將吐蕃交給你了?”
“回父皇,其實鬆讚乾布寫的是一篇策論,當初郭正一交給兒子時就說是一篇治理吐蕃的策論,而不是將讚普之位交給朕,他也沒說要退位。”
李世民輕哼一聲,“你都是天可汗了,還在乎一個讚普之位?”
“父皇所言極是。”李承乾遞上一杯茶水道:“兒臣不在乎一個讚普之位,兒臣在乎的是吐蕃西北的大雪山,這道屏障兒臣誌在必得。”
長孫無忌又接過陛下遞向自己的茶杯,這茶杯拿在手中有種磨砂的質感,這是一種磨砂質感的琉璃所製的杯子。
見舅舅對這個杯子好奇,李承乾解釋道:“本來少府監準備要做質地更好的琉璃杯,可在燒製的時候出了岔子,雖說是殘次品可拿在手中卻有一種意外之喜,偶然得之,朕很滿意。”
長孫無忌飲下一口茶水,小心翼翼將杯子放在桌上。
“鬆讚乾布說大唐想要一統吐蕃需要下更大的決心,就像是朕當年在洛陽城殺的那些人,吐蕃的舊貴族也該抹去。”
李世民了然道:“鬆讚乾布讓你殺人?”
李承乾搖頭道:“殺吐蕃的貴族不是一個上好的選擇,也不打算殺了這些貴族,兒臣明白鬆讚乾布的意思,將舊貴族清除就是將骨頭打斷,重塑吐蕃的筋骨,這些事中書省的十九個侍郎已議了一月之久了。”
如今中書侍郎都有十九個了,朝中的中書省多半都要坐不下人了。
李世民心中清楚,這件事終究還會交給許敬宗去做,放眼朝野隻有許敬宗最適合做這件事。
李承乾道:“舅舅近來如何?”
“老臣一切都好。”
“身體如何?”
長孫無忌搖頭一笑道:“還是一些舊病,隻是近來聽聞陛下處置了不少官吏,導致朝野人心惶惶,這才來問問。”
李承乾道:“今天在昆明池有一件大事要做,不如一起去看看?”
李世民道:“好,正想去看看。”
陛下不再多解釋,長孫無忌也不想多問了,他雖年邁但心中還是牽掛著朝堂的,心中還是牽掛著李唐的社稷。
至今,長孫無忌還記得當年舅父的叮囑,“除了太子,你不論幫誰都會讓長孫家成為眾矢之的。”
當年的自己沒有明確答應舅父,這種事不能輕易答應,他忠心皇帝,當年他還一直將李世民當作能夠托付身家的布衣之交,是君臣也是摯友。
既是摯友,就不能在皇帝的兒子之間左右,長孫無忌還有些慶幸,慶幸太子當年一直在努力爭取。
長孫無忌心想著自己這個舅舅啊……我真的幫過陛下嗎?
大概唯一的一次,也就是貞觀十九年臘月的那一封信吧,僅此一次。
李承乾陪著父皇與舅舅坐在車駕內,英公親自趕著車,護送的隊伍離開皇宮一路前往昆明池。
今天的昆明池十分熱鬨,一群群的鄉民圍在昆明池邊,還有官兵與軍中將士正在維持著秩序。
安排軍中人手維持秩序的人是薛仁貴與裴行儉,這兩人帶了三千兵馬。
當皇帝的車駕就要來到昆明池,早有軍中將士們將道路清理了出來,人們紛紛站在兩側,安靜地看著皇帝的車駕通過這裡,前往昆明池。
直到車駕停下,李承乾先一步下了車駕,而後親自扶著父皇與舅舅也下了車駕。
李世民回頭看去,見到了嗚嗚泱泱的人群正在朝著這裡注目著。
這位年邁的天可汗須發隨風而動,忽然向著嗚嗚泱泱的人群點頭,動作很細微,或許遠處的人們沒有看見。
在近處有個不懂事的孩子,跑到了近處,看來是孩子的大人沒有看住,這孩子看起來隻有五六歲的模樣,他向著大唐的兩位皇帝躬身行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