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時,外麵下起了小雨。
青石的冬雨是刺骨的寒冷,滲透進每一寸空氣,仿佛要將整個世界淹沒在無儘的濕潤之中。
民宿沒有暖氣,空調的熱風也不是很舒適,但這條件已經是可選擇裡麵最好的了。
喻尋縮在葉燼懷裡,在半夢半醒間回到了許多年前。
多年前,也是這樣的冬日微雨,淅淅瀝瀝一連下了三天,柴房潮濕又陰冷,爐灶根本點不燃。
養母把他丟在最破的屋子裡,他凍得直哆嗦。
沒有燈也沒有電,地上隻有一張草席和一張快要散架的床。
窗戶是漏風的,屋頂時不時滴落著雨水。
寒冷仿佛帶著針,讓人渾身骨頭都是刺痛的。
他一輩子都忘不了那種冷。
冬天那樣漫長,他在這樣的屋子裡待了三年,直到周硯出現在他麵前。
那天的雨同樣下了好幾日,周硯穿著黑色的長款大衣,踩著鋥亮的皮鞋,他撐著傘,雨水打濕他的肩頭和褲腳,他不在意。
他在茫茫雨霧中,摘了墨鏡,端詳著比他矮一頭的少年,問:“想不想讀書?”
瘦弱的少年像被雨打濕的流浪貓,瑟縮著肩膀,無助又可憐。
周硯把傘向他傾斜,遮住了上方的雨簾。
“隻要你聽我的話,我就有辦法讓你去讀書。”
喻尋跟著他走了。
兩年後,喻尋進了周硯的訓練營,他學東西很快,身手敏捷,隻用了半年就掌握了所有的知識和技能。
隻是不愛說話,孤僻,常常一個人。
他懂,其實他一直都懂,周硯隻不過在培養一把刀而已。
那時候他覺得,這世界如此肮臟,周圍人那麼壞,就算做一把刀又如何。
直到他接到第一個任務,殺了自己的養父母。
他意識到,自己正在被推向一個無法回頭的深淵,崖深陡峭,向前走,隻有死路一條。
是葉燼拉他回頭的。
他沒想到,他此生會遇到葉燼。
在那無儘的幽暗和絕望中,葉燼是深淵裡的光。
“醒醒,喻尋。”光在喚他。
他明明沒做噩夢,卻感到一陣心有餘悸。
他睜開眼,已經忘了夢中都有什麼了,隻記得是很多年前。
窗外小雨不歇,轉而那些畫麵又清清楚楚出現在腦海裡,仿佛不久前剛剛發生過一般,卻似乎很久沒有計算過時間了。
仔細一想,算一算,距離那時候居然已經過去十年了。
十年了,漫長又短暫。
時間就這樣悄然逝去,明明經曆了那麼多,卻仿佛抓不到一點痕跡。
愈合的傷口隱隱作痛,喻尋眼眶濕潤,他微微喘息呢喃說:“沒有熱氣,不喜歡……”
“被窩也不舒服,好潮。”
葉燼已經把空調調到了最合適的溫度,氣候如此,心境也好不到哪裡去,自然百般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