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半,龍虎山籠罩在薄霧之中。
天師府正殿前的廣場上,早已搭起九丈高的法壇,朱漆立柱撐起三層飛簷,簷角懸掛的銅鈴在晨風中輕響。
壇下鋪設猩紅地毯,兩側立著七十二麵杏黃幡旗,旗麵繡著繁複的雲雷紋,在微風中緩緩拂動。
壇前,三百六十名道士身著青色法衣,手持玉笏,分列兩側。
他們的誦經聲低沉而整齊,如潮水般起伏,與山間的晨鐘聲交織在一起。
香爐裡升起的青煙筆直如柱,在雨後初升的晨曦下泛著淡淡的金色。
觀禮台上,早已坐滿了各地趕來的賓客——政商名流、道門同道、學者記者,甚至還有幾位身著中山裝的官員。
他們或低聲交談,或靜默肅立,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法壇之上。
張金燾天師緩步登壇。
他身著紫金法衣,頭戴芙蓉冠,手持象牙朝板,步履沉穩。
每踏一步,腳下的紅毯便微微凹陷,仿佛承載著某種難以言喻的重量。
當他站定在壇頂時,全場驟然寂靜。
“吉時已到——”
司儀高亢的唱喏聲回蕩在山穀間。
下一秒,法樂驟起。
笙、簫、鐘、磬齊鳴,恢弘的樂聲震得人耳膜發顫。
壇下道士齊聲誦念《度人經》,聲浪如海,層層疊疊地向四周擴散。
觀禮台上,有人不自覺地屏住呼吸,仿佛被這莊嚴肅穆的場麵攝住了心神。
張金燾抬手,袖中飛出一道符籙,在空中無火自燃,化作一縷青煙消散。
緊接著,八名小道童手捧玉壺登壇,將“聖水”倒入壇中央的太極池中。
水麵泛起細微的漣漪,倒映著天空的雲影,隱約間似有暗流湧動。
觀禮席上,王董事長眯起眼睛,總覺得那水麵下的光影不太對勁,卻又說不上來哪裡奇怪。
他側頭看向身旁的林夢,卻發現她正盯著法壇出神,瞳孔微微收縮,像是被什麼東西吸引住了。
“林夢?”他低聲喚道。
林夢猛地回神,勉強笑了笑:
“這儀式……真是震撼。”
王董事長點點頭,沒再多問。
但他沒注意到,林夢的指尖正無意識地摩挲著座椅扶手,指甲中一條淡淡的血線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法壇上,張金燾手持法劍,開始踏罡步鬥。
他的步伐精準而緩慢,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某種無形的脈絡上。
壇下的誦經聲隨之起伏,音調逐漸拔高,直至形成一種近乎耳鳴的嗡鳴。
觀禮台上,有人開始不適地揉著太陽穴,但更多的人隻是呆坐著,眼神逐漸放空。
就在這時——
山門處傳來一聲清越的劍鳴聲。
這聲音不大,卻奇異地穿透了所有嘈雜,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眾人下意識回頭,隻見一位青袍老道正緩步而來。
他須發皆白,麵容清臒,手持一柄油紙傘,步履從容。
雨水順著傘沿滴落,卻詭異地避開了他的衣袍,仿佛有無形的屏障將水汽隔開。
張金燾的動作微微一頓,隨即恢複如常。
他緩緩轉身,看向來人,嘴角竟浮現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蘊元師叔。”
他聲音平和,仿佛早有所料:
“這場拖了二十多年的大醮,您終於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