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將至,天下妖精鬼怪都多了不少。」
林覺站在船頭,環視四周。
其實他也看不穿黑暗,隻是能感覺到自家狐狸的意思,順著狐狸的目光看向四周罷了。
「向來如此。」江道長的聲音傳出,鎮定清淡,「現在還好,兵荒戰亂還沒有蔓延過來。妖怪之心往往也隨人心而變,待得戰亂一起,世間百姓也常常被逼迫轉性,成了吃人的魔,到處都是廝殺、血腥與煞氣,動蕩之間,這些小妖也不見得能維持得住內心純善。」
江道長說得很玄,但其實無非兩點:
一是耳濡目染,二是誘惑深重。
到了人也吃人的年代,怎能保證妖怪不吃人?亂世之中,妖怪隻要放下矜持,修為便可突飛猛進,風險還小,又有多少能抵住這份誘惑?
林覺問道:「北方門閥已經明麵造反,越王後人與徽州知州何時舉旗?」
青玄道長不敢答話,隻看向江道長。
「不到時候。」
江道長的聲音依然簡短,似是知曉林覺心向何方,也知曉他不會對南方的大計造成影響,因此絲毫不與他隱瞞。
「此番二位道友決意如何除妖?」
「暫無彆的計策,唯有持劍入城,速戰速決,在它離去之前,取它頭顱。」江道長開口道。
「林道友心思縝密聰明,可有彆的計策?」青玄道長也開口了。
「也是唯有‘速戰速決」四字。」林覺搖頭說道,他對錦屏縣與那妖怪都沒什麼了解,好在那妖怪對他們也應該沒什麼了解,「青玄道兄與江道友此番能請來多少神靈相助?」
「不多。」
江道長搖頭。
青玄道長便適時接過話,詳細說道:「不瞞林道友,帝君魔下三大真君,兩位全力留守南方,
秦州之事隻由意離神君負責。然而這些天來南方幾個州府也不太平,加之我家神君在此地還有彆的壓力,因而這位西北豹王之事,隻由神君魔下雷火二將中的火將軍負責。那些原本在西北方向對付豹王的聚仙府高人,便是在他的幫助下,這才可與豹王相抗。」
林覺聽完點了點頭。
玉鑒帝君占據南方,且將南方經營得很好,至少相對其他幾位帝君的香火地要好很多一一除了幾個偏遠煙瘴之地,彆的幾個州府都很安定,安定催生更多商貿往來,商人們享受了這份繁華,便也更加虔誠,帶來更多香火。
這是一個良性循環。
而這顯然是要耗費不少精力的。
此地本是天翁上帝的香火地,他們能來此地開拓香火已是不易,定不可能將所有力量都用在這邊,而不顧自己的大本營。
而且聽來其中也有很多凡人不知的爭鬥抗衡。
「那你們—」
「我們隻請下各種符篆若乾,借來三十天兵相護。」江道長乾脆說道,「彆的天兵與神力,都要用作另一邊。否則一旦抽調或短時間消耗太多,那些有除妖之心的聚仙府高人們,就可能死在豹王手下。”
「原來如此。」
「還好有林道友相隨。」青玄道長說,「否則我們便隻有以命相搏了。」
「林道友此前回去收拾東西時,我已請示了我家真君。真君感激道友相助,明言告知,此次若能除妖,道友今後無論麵臨任何災劫,我家真君都可相助道友一次。」江道長轉頭看向林覺,麵色雪白,「道友要用之時,叫我即可。”
「我可不是為了幫你們。」
「知曉,一樣。」
林覺覺得這位江道友說話與自家扶搖犯病時頗有幾分相像,都很簡短。
但是他也沒有拒絕。
這種承諾畢竟難得,而這也算他應得的。
當初縣鼠妖之時,這位江道長就曾來信說明,為自己在天上記了功德。後來屍虎王那次,更是為玉鑒帝君解決了自家後院埋藏得極深又極危險的一顆釘子,加上如今這回,自己算是第三回了。
三回什麼實質東西也沒換到。
還是浮池神君乾脆。
隻是如今風雲將起,浮池神君與身後的紫虛大帝占據北方,北方門閥皆是他們的信徒,已經明麵反抗朝廷,玉鑒大帝意離神君代表南方,南方的越王後人與徽州知州也在招兵買馬,其心世人皆知,這些真君怕是早晚有一天會撞上,就如人間南北大軍也必然碰麵一樣。
不知那又是怎樣的風采。
林覺隻想避免站隊,不願這些影響到自己成真得道、逍遙長生。
夜晚清淨,江上風聲呼嘯。
身後陶道長正與羅公相談錦屏縣之事,萬新榮默默磨刀,一頭有五趾的猛虎正在船板上站著,
眺望遠處黑夜。
潘公太謙虛了一說是天亮之前必到錦屏縣外,可其實長夜剛過一半的時候,龍船就已經開始減速,並緩緩靠岸停下。
噗通一聲!
一道身影從水中跳出,直接跳上船頭。
借著燈光,乃是一個身著蓑衣、戴著鬥笠的中年人,看著像是一名漁翁釣叟。眾人立馬全都看向他。
「從這裡上岸,岸邊有條小河,穿過錦屏縣,彙入魏水河。河邊有路,沿著路走,就能進入錦屏縣境內。」潘公指著一個方向對林覺說,又拱手對他行禮,「恩人除妖,我本應追隨左右,奈何我這一身本領全在水中,其中又有大半都在魏水河中,上岸便無用了,因此最多隻能沿著這條小河跟隨恩人。若有妖怪難除,諸位可設法將之引至水中,我來對付它,若有妖怪不敵,可跳入水中,
我自儘全力保諸位安全無憂。」
「多謝潘公。”
「多謝潘公!」
眾人紛紛對著潘公行禮。
黑夜之中,一陣清風,龍船燈火依次熄滅,勾勒出清風的軌跡。
一道白影從船頭跳下,好是輕巧,落地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
狐狸抬頭,左看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