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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皇驟執滿掌白子,嘩啦擲於棋盤東南。棋子落處,於亂局中自成形製,竟存兩口暗氣,顯是有意為之。
他喟然長歎:“愛卿可知,十五年前朕接過傳國玉璽時,宮牆內外同樣暗流湧動。蟄伏的勢力,隱秘的算計,無不在暗處滋長……”指尖撫過棋盤中央大龍——那是雙方廝殺的核心之地,“天下皆言朕的皇位名不正言不順,卻無人知曉,這龍椅之下,掩埋多少血淚。朕斷不願這般悲劇,再重演一次……”
海寶兒垂眸,掩去眼底驚濤。他深知深宮生存之術:有些秘辛即便近在眼前,亦屬不可觸碰之禁忌,如鏡花水月,望之可得,觸之即碎。
但這番話語裡,竟撕開帝王心防的縫隙,泄露出內裡柔軟褶皺。那些被歲月塵封的過往,裹挾著帝王不為人知的隱痛,此刻儘數破堤而出。
當年那場權力更迭,至今仍是朝堂之上諱莫如深的禁忌。坊間流言如蔓草瘋長,將皇位繼承的真相,編織成無數版本,真假難辨。
這聲歎息裡,更藏著舐犢情深與帝王權衡的劇烈拉扯。原來這看似金甌無缺的江山背後,還藏著一位父親對親生骨肉,最後的慈悲與退讓。
此時的棋局,已至到了最為關鍵的生死關頭。
海寶兒執黑子順勢纏繞,看似要絞殺白棋大龍,卻在關鍵之處虛晃一招,轉而於邊角構築根據地:“陛下留的兩口暗氣,又何嘗不是您對諸位皇子的安排。明知有人執意闖那死路,卻仍在絕境之中,為其留了一線生機,備下劫材。”
武皇落子極重,白子砸在棋盤上,震得邊緣數枚棋子簌簌發顫。這一手看似衝動,實則巧妙,竟將原本零散的棋形,瞬間連成一片,化散為整。
海寶兒忽棄中盤激戰,將黑子落向棋盤左下角星位——那是全盤最安靜、最無爭的角落:“陛下這手棋,看似放棄攻勢,實則在以靜製動,等對手自亂陣腳。但臣有一事不解,今夜這場行動,難道真與邵陵王遺孤有關?”
“這等荒誕言論,不過是野心家謀逆的遮羞布。古往今來,宮廷變亂皆會披上正義外衣。亂臣賊子覬覦皇權,借古諷今,巧織假麵,將篡逆之舉粉飾成大義之行,以此蠱惑人心。究其本質,不過是為一己私欲,將國運作賭注,實在可笑至極。”言罷,武皇凝視棋盤良久,指尖懸於半空,遲遲未再落子。
話語堪堪落地,華林園廊廡之間,隱約傳來細碎足音,由遠及近。武皇負手起身,素白一子精準落在雙龍絞殺的命門之處。這一手看似閒逸,卻令整個棋局瞬間凝固,形成一種懸於一線的微妙平衡,生死隻在毫厘之間。
他凝視棋盤上交錯的黑白棋子,那是濃縮的乾坤棋局,喟然道:“朕這盤江山棋,終究不想下成以白骨為基、以鮮血為墨的死局。”
忽而,殿外又起金鐵相擊之聲,鏗鏘刺耳。
“時辰已到。”武皇衣袂翻飛,聲音沉凝,“小從子,備駕重雲殿,為朕整冠束甲!”
須臾間,華林園南門護城河畔,轟然炸開喊殺聲浪,直衝雲霄。武承渙率私兵如惡蛟破閘,洶湧而至,與守衛展開浴血鏖戰。箭矢密集如雨,遮蔽夜空,將夜幕射成血色篩網;火把搖曳跳動,把院牆染作一片流火,恍若煉獄。
華林園內沉寂的天淵池,突然裂開萬千漣漪,數百死士破水而出,動作迅捷如水鬼,就像從九幽地獄來索命的無常。
未過多久,華林園南門已儘數落入叛軍之手。紅紋獸首冠下,一雙眸子冷冽如淬冰,他望著麾下私兵,沉聲道:“列陣鎖關!縱使有萬千人馬前來,亦不許片羽過此門戶!我去接應‘殿下’!”
其聲威嚴,擲地有聲,手持箭弩的士卒們即刻結成合圍之勢,將南門守得水泄不通,固若金湯。
為了防止露出破綻,武承渙故意說出“殿下”二字,意圖坐實自己就是二皇子的人。接著,他帶數人策馬揚鞭,疾馳而去,直奔華林園中心的天淵池。
重雲殿內,燭火搖曳,武皇身著龍袍,金線繡就的龍紋隨著他的呼吸不斷起伏,儘顯帝王威儀。他端坐在金椅之上,周身縈繞著不怒自威的氣場,令人不敢直視。
海寶兒垂手侍立一旁,殿內禁衛軍身披玄甲,手持利刃,巋然肅立,金屬寒芒與燭火交相輝映,將整個大殿襯得莊嚴肅殺,氣氛凝重如鐵。
“報——”一聲急喝撕破殿內死寂,一名禁軍渾身甲胄染血,踉蹌跌撞而入。
他單膝跪地,聲音發顫,帶著驚惶:“啟稟陛下!南門守禦已然潰敗,天淵池伏兵驟起,三百死士破水突襲,禁軍腹背受敵,防線已危在旦夕!”
武皇指尖輕叩龍椅扶手,發出清脆聲響,他慢條斯理撫平袖口暗紋,神色依舊平靜,忽抬手按住欲起身請命的海寶兒:“取朕的天子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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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光凜凜的長劍出鞘,劍鋒映出他眼底翻湧的帝王之威,不容置疑:“傳令下去,所有禁軍退守重雲殿,固守待變!”話音未落,殿外殺聲更近,廊下禁衛軍的腳步聲此起彼伏,愈發清晰。
海寶兒垂眸斂袖,眸中暗光微閃,心思急轉。望著武皇巋然如山的背影,他心中暗忖:“陛下既穩坐重雲殿,拒不發出平叛詔令,必然是成竹在胸,早有部署。這翻雲覆雨的江山棋局,看似已危如累卵,實則每一步都在帝王算計之中,儘在掌握。”
見海寶兒麵露疑惑,武皇一聲冷笑,劍鋒輕點被帶至殿內的棋盤:“就如這手棋,唯有設下十麵埋伏,將對手逼至絕境,方能尋得一線生機,突出重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