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眼每日都會來看望蜚蠊一次;蜚蠊身上和臉上的繃帶漸漸解開;隨著時間的流轉,腫得跟水泡過的皮膚,慢慢從紫紅色變成了蒼白,又從蒼白變成了紅潤,就像經曆了寒冬,剛剛迎來春天的小樹苗一樣;二十多天後,他才恢複得差不多,隻是還沒有什麼力氣,精神也有些恍惚,總是想睡覺。
醫生說,他已經度過危險期了。
在此期間,奈佛了解到蜚蠊的身世——蜚蠊是獨眼的兒子;而前些天獨眼提過的那個名叫艾麗莎的人,則是獨眼在這座島上的第一個女人,也是蜚蠊的母親;她曾經是個果子。
那是個糟糕的年代,物資缺乏,治安混亂,城市居民和貧民窟居民對抗嚴重;貧民窟居民為了生計,不得不走上犯罪的道路,搶劫、殺人、越貨、走私、販賣毒品,無惡不作;當時的島辦公廳和偵探公會為了維護穩定,便采用了‘一刀切’式的辦法——城區和貧民窟完全隔離——他們在貧民窟與城市之間,樹起高牆,設立據點,像對待越境者一般對待貧民窟的居民。
但其實是根本攔不住的,因為沒有人願意待在貧民窟等死,再加上一些無良人員的暗箱操作,還是有大批的貧民窟居民‘偷渡’到了城裡;他們,或淪為工資低廉、沒有保障的黑工,或成為某些大人物的玩物,或徹底墮落,成為出賣身體的低賤之人。
直到度卡因·卡奈的上台,這種情況才得以好轉——他重新開放落戶政策,允許沒有犯罪記錄的貧民窟居民成為‘新島民’,並為之提供住處和工作:
城區周邊,拔地而起許多名為‘裡’的聚集地,這便是‘新島民’的住所;當然不是免費的,而是需要貸款——同公司貸款。隻要還滿二十年,那套不怎麼華麗但很實用的民居,就能成為‘裡民’的財產。
工作則是由卡奈家族牽頭,由佛羅倫等家族配合新建的一些專門為公司服務的代加工廠工作;隻要能獲得‘裡民’的身份,就可以得到‘產業工人’的相關工作;十小時工作製,還有相應的社會保障。
獨眼身上有命案,他成為不了‘裡民’;其實就算他身上沒有命案,也很難成為‘裡民’——一是因為‘裡民’的名額有限;二是因為‘裡民’的申請從提交資料到審核,再到通過,至少也要等個半年以上——他當時都快揭不開鍋了,又如何能等得起呢?於是,他在艾麗莎的逼迫威脅、連哭帶喊的哀求聲中,又出去搶劫了;於是,他很快便被逮捕了;於是,艾麗莎就懷著三個月大的蜚蠊,嫁給了一位‘裡民’。
養父是個隻會窩裡橫的酒鬼,經常毆打母親,而且對他也不是不好——輕則不給飯吃,重則打罵,還總說他是罪犯的兒子;母親不敢說話,隻是哭,還總勸他彆惹養父生氣;他哭著問母親:我爸爸呢?為什麼我沒有爸爸?母親咆哮回應:他死了!他早就死了!
蜚蠊在抑鬱的環境下生活了十三年,直到獨眼的到來。
他記得很清楚,當時,他剛被其他人揍了個鼻青臉腫——周圍的小朋友都不喜歡他,因為他們都知道,他是沒爹的孩子。
獨眼站在陽光下,看著靠坐在牆上,正在哭泣的他,笑道:“真沒出息,不就是挨頓打嘛?至於嗎?你就不會揍回去?怎麼?怕了?還是不敢?一點男子漢的氣概都沒有,真不是個爺們。”
獨眼身後還跟著六七個壯漢。
他哭著大喊:“他們有五個人,我隻有一個!我就是打不過他們!”
獨眼輕蔑一笑,回頭對最壯的那個人道:“鐵漢,給這小崽子演示一下,什麼叫爺們!”
鐵漢點頭,擺好姿勢,對其他人說,“大哥發話了。來,練練,不許放水。”
蜚蠊從來沒見過那麼厲害的人——三下五除二,六個圍攻鐵漢的人便全都被打趴下了。他目瞪口呆,心中升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激動之情。
“看見了吧?這才是爺們!”獨眼大笑道,“小子,堅強點,挨頓揍而已,又不是丟掉了性命。”
他站起身,看向獨眼,請求道,“可以教教我嗎?我不想挨揍,他們天天打我,我想反抗。”
獨眼怔住,眼裡流露出複雜的神色,他問:“他們為什麼天天打你?”
蜚蠊擦擦眼淚鼻涕,說,“他們欺負我沒爹。”
“就因為這個?”獨眼大驚道。
蜚蠊點頭。
“你媽呢?”獨眼臉色一變,凶狠道,“她在哪?你沒跟她說過這件事嗎?”
蜚蠊被嚇得愣住。
這時,母親推著自行車的身影出現在了小巷的邊緣。她愣住,然後鬆開車子,驚慌失措地奔向他。她摟住他,驚恐地看向獨眼,問,“你來這裡做什麼?我已經說過了,我們沒關係了!你不要來打擾我的生活!你走,你快走!我不想看見你!”
獨眼眼裡流露出複雜的神色,他說:“艾麗莎,兒子被人打了,天天都被人打,你不管嗎?艾麗莎,你就是這樣管兒子的?你所說的很好,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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