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在嘩嘩的響著,倒映著滿天的星光;秋天裡的風很涼,奈佛抱著胳膊,靠坐在樹下,順手撫摸起地麵上柔弱的野草;有樹葉落下,飄飄零零,隨著風的方向前行,在空中劃出淩亂的線條,從他眼前飛過;他伸手去抓,卻撲了個空,心中不免黯然;半輪明月破碎在河麵上,搖搖晃晃,虛虛實實,宛如映照在天際的蜃樓;樹木密密麻麻,看不清外麵世界的樣子;又來了一陣風,他蜷縮起身體,用以抵抗寒冷;野草在拂動,像海浪一般翻滾,他盯著它們,腦海裡卻總是浮現出那咕嚕咕嚕的水泡聲。
肩膀處的舊傷被風口鑽透,又酸又麻,十分不適,他下意識地摸向那裡,不由得歎了口氣。
後悔了嗎?他想,如果他能對他服個軟,說些違心的、言不由衷的狗屁話語,奧丁肯定會大發慈悲,讓他可以進入‘培養皿’休息,但是然後呢?然後又是無窮無儘的痛苦和難以忍受的折磨了吧?殺人、放火、被威脅,或許還會逼著他把朱莉獻給他,又或者是利用他和朱莉的關係,讓他去伯倫希爾那裡做‘間諜’……
他猛地搖搖頭,突然在心裡大罵起了自己:奈佛,你可真沒出息!絕對不能後悔,也必須讓奧丁知道你的底線,否則,他隻會越來越過分!
他歪了個身子,側靠在樹上,看向茅草屋的方向,苦笑著地想:幸虧在朱莉那裡吃了東西,要不然,就得又凍又餓了……呃,原來露宿森林,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風像小刀似的割著他的身體,衣服單薄,無力抗寒,他居然哆嗦了起來,他都想用覺醒來抵禦這場無端的不適了。但他沒有,因為他還清楚地記得手斧離開前,跟他最後交代的那件事——覺醒的次數越多,他就會離失掉心智、最終變成瘋子越來越近。他將臉背向風,閉上眼。
他忍受著冷風的切割,又想:明天還是去找朱莉借床被子吧……她們應該有多餘的吧?如果沒有的話,借給我個床單也行啊……怎麼這麼冷……還什麼都硬,就像坐在鐵板上似的……
睡不著,怎麼強迫自己都睡不著,他又開始胡思亂想。他想到朱莉——心裡既甜蜜又痛苦:
甜蜜的是她沒有出事,也沒同他分手,而且她還是那麼在乎他,這給他的心裡帶來一團炙熱的火焰,讓他在這個寒冷的夜裡,有了些許的溫暖。
但一想到朱莉馬上要給改造人生孩子,他的心便涼了半截——那可是l國的女武神啊,他想,對,沒錯,伯倫希爾是救過你,但她始終不是人類……雖然我們也不算是真正的人類,可我們畢竟還是血肉之軀……伯倫希爾除了大腦和脊髓是人類的之外,她全身都是合成金屬……這都可以算是一種新物種了……她怎麼可能會平等地看待人類……手斧就同我說過——他剛被改造的頭幾年,看見普通人類就像看見貓和狗似的,根本沒有同情心……所以當他把那些成年的、未成年的、有家的、沒家的男人送上戰場的時候,是一點內疚的感情都不存在的……他說:在我眼裡,他們就像一批一批待宰的牲畜一樣,我根本無法同情他們。
所以,伯倫希爾也會如此吧……她到底是怎麼看朱莉的?今天傍晚,雖然我見識到了她倆的相處模式——很輕鬆,很自然,確實也像親人,但這也不能說明什麼吧……因為,伯倫希爾畢竟是改造人,她會不會是因為朱莉懷了她的複製體,所以才做出那樣的舉動?
是,我也能理解你想變成人類的感情,但……你為什麼非要選朱莉不可呢?你為什麼不用無性繁殖技術呢?做個試管嬰兒,不是更方便嗎?
輾轉反側,難以平靜,他又開始想象孩子出生之後的事——如果伯倫希爾真要把朱莉當成工具,那我無論如何都要帶朱莉跑了……一個奧丁就已經夠我受的了,這要是再來個伯倫希爾,那我這一輩就徹底完了……
可我們跑得掉嗎?
他突然想起伯倫希爾那張看似單純,卻時時透露著殺意的少女的臉,他不禁一陣顫抖;風聲掀起一陣樹葉的沙沙聲,他感覺更冷了。
跑不掉也得跑……他難過地想,伯倫希爾要是再逼朱莉覺醒……那可就不是鬨著玩的了……如果我猜的沒錯,朱莉體內的那個人,應該就是個像阿佛洛狄忒一樣的女人……所以,朱莉要是覺醒了,還不如殺了我算了……
如果能跑出去,跑到島上,我就賺錢養家……可有些問題,他暫時還沒能想清楚——到時候找個什麼樣的工作?又住在哪裡?我養不養得起朱莉?島上的東西那麼難吃,朱莉能吃習慣嗎?……還有,島上的房子那麼貴,我就是乾一輩子也買不起啊,這又該怎麼辦?總不能讓朱莉陪我住小旅館吧……哎,連個窩都給不了她,我怎麼可能讓她幸福……
她要是學壞了怎麼辦?就像那個花名叫做牡丹的果子一樣……僅僅為了一個包,和一塊新款手表,就可以出賣自己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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