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張灰白色的鐵床沿著牆根一字排開,被固定在深灰色的地麵上。距離床頭半米左右的牆壁上,依次貼著床鋪的編號。再往上,便是那高高的天花板。兩盞日光燈一前一後,將整麵天花板平均分割成三份。燈罩上全是黑色的斑點,使得燈光也不怎麼明亮,也將地麵弄成了深一塊淺一塊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是混濁的海水一般。
石肋骨就坐在‘四號床’那裡。他身上已經套上了號服,他的編號是‘0574’。他正死死盯著伊倫的臉看。石肋骨的個頭很大,寬鬆的號服也遮擋不住他那一身石塊般的肌肉。他一臉橫肉,目光淩厲,神態凶狠,令人感到十分不安。伊倫勉強衝他笑了一下,然後迅速移開視線。
伊倫可不敢惹他,因為石肋骨是出了名的‘瘋狗’。在江湖中,石肋骨還有個外號——‘磨刀石第二’。而且,他比當初的磨刀石還要凶殘——磨刀石喜歡‘踩蛋’,他則喜歡‘生劈活人’。
“0574,下來!雙手抱頭!”這時,他聽到看守對石肋骨咆哮。
石肋骨的注意力被轉移到了看守那裡。他哼了一聲,慢吞吞地從床鋪上挪了下來。然後,他蹲在地上,抱起頭,凶狠又囂張地看向看守。
“白天不許坐在床上!”看守喝道,“聽到沒有?再讓我發現一次,我就關你禁閉!”
“聽到了,長官。”石肋骨獰笑著回應。
“你再瞪一個試試?”
“長官,我沒瞪你,我天生就長這樣。”
“把頭低下!”
“是,長官。”
看守白了他一眼,轉向伊倫,大聲說,“0593!”
“是……是!”伊倫繃直身子,看向看守的眼睛,大聲回複道。
“現在為你朗讀監舍紀律——一……”
治安署和偵探公會的規矩大同小異,伊倫也不是頭一回進局子,所以對裡麵的流程和規矩還是比較熟悉的——白天不讓坐在床上,要坐在小板凳上;用餐不許浪費;衛生要勤做打掃;被褥必須疊放整齊;和看守說話時,要清晰、大聲、目不斜視;不許和同監舍的人發生衝突;不許頂長官的嘴等。
其實看守不給他講這些規矩,他也清楚得很。但他還是耐著心,聽完了看守的朗讀。
“0593,都聽明白了嗎?”看守在念完紀律後,問。
“聽明白了,長官。”伊倫大聲回答。
“那還有不明白的地方沒有?”
“沒有了,沒有了。”
“0574!”
“到!”
“帶0593熟悉下監舍,再順便分配下清潔工作。”
“是!”
鐵門關閉,看守離開。石肋骨對著鐵門吐了一口唾沫,低聲罵道,“媽的,等老子出去的,看老子弄不死你的。”
伊倫為了討好石肋骨,也為了能讓自己的羈押生活好過一些,便主動和他搭起了話——“哥,”他親切地說,“衛生我來收拾,你什麼都不用管……被子我也幫你疊,還有廁所、飯盆什麼的……”
但石肋骨並沒有理他,而是回身靠坐在了床頭,然後哼了一下鼻子。接著,他又冷冷地盯向他,就好像他臉上有什麼奇怪的東西似的,而且儘是敵意。
伊倫被盯得心裡真發毛,於是小心翼翼地問,“哥……你在看啥?我臉上……是有啥東西嗎?”
“誰他媽是你哥?我看你媽逼呢行嗎?操你媽的!”
石肋骨破口大罵。他眼裡冒出淩厲的光。伊倫看得出來,他是想拿自己撒氣。
伊倫不禁膽怯,嚅囁道,“哥……我媽早死了……你就是想看……也看不到了……”
石肋骨一愣,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你他媽是傻逼嗎?我他媽是在罵你呢!”
“哥,小的懂這裡的規矩。”伊倫陪笑道,“您是前輩,前輩無論說什麼都是對的。”
“嗬嗬,還挺懂事。”石肋骨眼裡不再充滿敵意,他的態度也有所緩和。他歪起頭,對伊倫勾了勾手指,“過來。”
伊倫連忙走過去,然後十分乖巧地蹲到他麵前。
石肋骨斜著眼問,“跟誰混的?老大是誰?怎麼進來的?你叫什麼?”
伊倫一一回答。除了被抓住的原因之外,他都說了實話。他說他是在行竊的過程中,被治安署的人逮了個現行。
幾個問題之後,石肋骨的態度就完全不同了——他現在是以一種上位者的姿態在同伊倫對話。伊倫也樂得配合,隻要石肋骨不拿他撒氣就好。
“偷能偷幾個錢?夠你吃喝的嗎?”這時,石肋骨又問,“再說了,現在也不像以前了,哪有什麼好偷的?值錢的玩意都隨身帶著,誰還留在車裡啊。”
伊倫一邊給石肋骨捶腿,一邊說,“也有。像首飾、煙酒、化妝品、小飾物什麼的也能碰上,不過很少,所以隻能混個溫飽而已。”說著,他歎了口氣,抱怨道,“還不是因為極上冰那個狗東西?要不是他把我大哥弄死了,我也不至於乾這麼沒出息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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