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喚回鷂魚。鷂魚帶回那枚發光的菱形體。菱形體懸浮於湖麵之上,老人之前。它是一個不停緩慢旋轉的等三結構,上下向左,中間向右,且散發著隱隱的藍光,還能聽到微微的振動聲響。它既像一枚斜立的魔方,又像兩座上下貼合的金字塔。老人審視它半晌,才開口說道,“阿爾伯特,你應該還認得它吧?”
“貝魯能量塊的拙劣模仿品,”米列科回答,“也是源義郎褻瀆科學的產物。”
“你為什麼會認定它是模仿品?”老人轉頭問道。
“因為地球上,根本不存在這種物質。而唯一的那顆隕石,也用在了‘曲速光譜’上!”
老人微微一笑,然後傲慢地說,“人類畢竟是人類,超出你們認知的東西,你們確實無法理解呢。阿爾伯特,如果我說,現在的我,可以將石頭變成金子、河流變成大海、平地變成高山,你會信嗎?”
米列科露出失望的表情冷哼一聲,然後嘲諷道,“原來科學的儘頭還真是神學。嗬嗬,強如陸鳴教授這樣的人,居然也走上了煉金術的道路。”他長籲一口氣,又道,“看來是我錯了,我也不該過來找你。本以為你會像以前一樣幫我走出精神困局,可沒想到,你卻加重了我的精神內耗。”
老人冷笑,回過頭繼續審視菱形體。接著,他還露出欣賞般的表情,就好像這枚發光體是個了不得的藝術品似的。
米列科滿是憤恨地盯著老人半晌,然後用東方語說出了一句話——“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接著,他又用通用語說,“可是你呢?陸鳴,你在乾什麼?現在的你,還配得上這個稱謂嗎?”
“那你配得上嗎?阿爾伯特,你還不是一樣,觸碰了不該觸碰的禁忌?”老人再次看向他,“那個所謂的替代計劃,是根本不可能實現的;而那個所謂的重生呢,也不過是天方夜譚而已。那項實驗我仔細研究過——它隻適用於‘納索人’的基因,根本不適合人類的dna。因為納索人的進化頻率,要比人類強出成千上萬倍。”
米列科露出疑惑的表情,“我從來沒教過學生,哪裡來的配不配得上‘老師’這個稱謂一說……還有,你一直說我觸碰了某些禁忌,這個禁忌指的究竟是什麼?可培育土地研究嗎?但這也不是納索文明的產物啊?這不是你的發明嗎?陸鳴,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從老人的眼神中閃過。但他很快又回歸了平靜。他冷笑道,“阿爾伯特,既然做了,那就應當勇於承認。結果都擺在那裡了,你還否認什麼?”
“我做什麼了?”米列科激動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東方語)’是嗎?陸鳴,你未免變得也太多了吧?你的心胸呢?你的大度呢?你怎麼還變成了一個小肚雞腸的偽君子?就因為我質疑了現在的你,所以你就要汙蔑我是嗎?‘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東方語)’,麻煩你做個君子好嗎?”
“我從來都不是什麼優雅有禮的紳士,阿爾伯特,你是不是把我和某些人記混了呢?”
“我說的是‘君子’,而不是‘紳士’,”——在通用語中,這兩個意思用同一個單詞表示——“陸鳴,你是故意的,還是在裝糊塗?”
“有什麼區彆嗎?”
米列科的臉上除了憤怒,還有不斷擴展的困惑出現。
“‘紳士’不是‘紳士’,那還能是什麼?”
在聽到這句話後,米列科的困惑便轉換成了恍悟,他神情中的憤怒也消失不見,他似乎還平靜了下來。接著,他用通用語說道,“自暴者,不可與有言也;自棄者,不可與有為也。”
老人凝眉深望,一言不發。
米列科審視了一會兒他的表情,繼續道,“君子之守,修其身而平天下。”
老人的眉頭皺得更緊。
米列科突然加快了語速,並像在背誦什麼東西似的,突突突地說出了一連串的東方語——
“仁者愛人,有禮者敬人。愛人者,人恒愛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儘信書,則不如無書。”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
“賣炭翁……半匹紅紗一丈綾,係向牛頭充炭直。”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米列科說了很久才說完。他每說一段,語氣便會加重一分。芬格裡特雖然聽不懂這些話的含義,但她也能察覺出其中的波瀾澎湃與豪情萬丈。這些話的內容一定很精彩,她決定事後一定要向博士問清楚。
“陸鳴,你連你的母語都不記得了是嗎?”米列科哼了一聲道,“看來你所謂的‘永生’,是連同你的大腦一起改造掉了啊!嗬嗬,我就說,你的變化怎麼會如此之大呢——因為,”他指向老人,狠狠道,“你已經不是我所認識的那個陸鳴了!你已經把自己變成‘納索人’了!那你穿什麼道服?那你裝什麼東方人?你應該把自己變成四隻手八條腿的納索人才是!那,才是你的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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