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斯萊德趕到他身邊時，薩爾曼已經將自己重新偽裝成了體麵的模樣。可無論他再怎麼偽裝，也阻止不了誇張的心跳與恐懼帶給他的餘悸。那個擁有銳利眼睛的皮毛惡魔，一直在他腦海裡揮散不去。
“大人，發生什麼了？”對方問。
薩爾曼將左輪插入腰間的槍套，然後故作鎮定道，“好久沒開過槍了，想試試自己的準頭是否還在。”但他連自己的射擊方向都記不清楚了。或許是麵前的樹林，又或許是眼前的夜空。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他隻顧著開槍了。
斯萊德恭敬說道，“大人，我們昨天剛建立了一個臨時靶場，如果大人有興趣的話……”
他沒興趣，他沒有一點興趣。虎口處還在隱隱作痛，他隻想儘快回到彆墅內，好好休息一下。
“改天吧，我有點累。”薩爾曼一邊撐住文明棍，一邊撐住自己那顆仍舊在慌亂的心。他望向已被漆黑塗抹的叢林，陰鬱地想，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麼？是鬼魂還是幽靈？是那個婊子變的嗎？她來找我索命了？我告訴你，我不怕你！我能殺你一次，就能殺你第二次！
“大人，我送你回去。”斯萊德靠過來。
不能讓他發現我的軟弱與顫抖！在他麵前，我必須是強硬與莫測的，否則，他就不會敬畏我了。多年的生活經驗告訴他——作為主子，一定要讓手下害怕自己。威嚴和儀態，更是必不可少的。
“不必。”薩爾曼忙道，“繼續做你的工作。後天的事，一定要確保萬無一失。”
“是，大人。”斯萊德乖乖退後。
薩爾曼忍著虎口的刺痛、手臂的顫抖與雙腿的哆嗦，向前走去。他咬緊牙關，以抵抗身體帶來的不適。可剛走出兩步，那個叫‘本能’的東西就突然竄出來搗亂了——氣血上湧，腳步浮空，呼吸困難，五臟六腑也開始翻騰。不得已，他隻好停住，他也隻好用毫無營養的話題引開斯萊德的注意力。他問，“槍到位了嗎？”他從黑市上購置了一批z17手槍，十來把的樣子。九毫米彈，備彈十七發，有效射程五十米，屬於自衛武器的一種。當然，他買它們不是為了自衛，而是為了應對後天的變數與突發狀況——萬一有人帶頭鬨事，那他就會讓斯萊德他們，用z17震懾住他們。
“上午到的，兄弟們試了試，並沒有發現什麼問題。大人，其實我們可以再買幾把長槍，然後讓幾名兄弟埋伏在這裡。這種無形的威懾要比有型的威懾更有效果。”
“狙擊槍不好買，”薩爾曼知道他指的長槍是什麼，“而且就算有貨，也不好運進來。偵探公會最近查得很嚴。”
斯萊德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不用專門的狙擊槍，隻要有效射程到達三百米就可以。拉栓的更好——就是那種老式步槍。我不用鏡。隊裡有幾個兄弟，也不用鏡。”
萬一你想狙我呢？我可不能給你買。三百米的射程，太遠了。
“一群隻會混吃等死的廢物而已，不用做得那麼專業。”薩爾曼拒絕道，“斯萊德，彆忘了，我們的目的是震懾，而不是殺人。”
“是，大人。”
“行，你下去吧，再巡視下場地，看看還缺什麼不。如果有什麼缺的，儘快告訴我。”
“是，大人。”斯萊德轉身離開。
薩爾曼看著他的背影不禁陷入沉思——我得想辦法加深他的忠誠度，而不是僅僅依靠金錢維持這層關係。等選定會結束，我得讓人調查下他的背景，以及弱點。錢，隻能買來一部分忠誠，但買不下他的全部……我必須得完全掌控他才行，否則，如果他哪天真對我起了不軌之心，我都無法製住他。
斯萊德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山腳下的呼叱聲還在繼續。他鬆了一口，也終於卸下了所有的偽裝。他停在原地，大口喘息了一陣兒，才把所有的驚悚與不安驅趕了出去。接著，他向山下走去。
……
壁爐內的火正在熊熊燃燒，使得整間屋子都充滿了溫暖。薩爾曼站在遺像前，深深地望向自己的孫子。照片中的他，笑得很是燦爛。他伸手觸碰到相框，但金屬和玻璃卻將他們永遠隔閡開來。悲從中來，不禁落淚歎息。
案子的負責人換了。那個叫維托裡奧的不知犯了什麼錯，居然被停職審查了。現在的負責人是個名叫梅希奧的小年輕。嘴上連毛都沒長齊。薩爾曼知道，孫子被害的真相，根本指望不上他們。他隻能靠他自己。
嫌疑人明明就在那裡，可他們就是不肯聽信。甚至於那個畜生都把自己放在明麵上了，他們還是視而不見。
小兔崽子，你不是想要莫斯家的財富嗎？那就來搶吧！我已經做好了局，等著你入甕呢！後天，隻要你敢現身，我就會在我孫子的靈位前，親手將你碎屍萬段！
諾克，你放心，爺爺會為你報仇的！我會讓他們下去陪你！諾克，你等著，後天，我就會把他們獻給你。
門外突然響起一陣撕扯的聲音，其中還伴隨著一個男孩不停哭鬨的動靜——“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你們都是騙子，我要讓偵探抓你……”
是那個小白癡，艾德裡克·莫斯。
他的哭聲再次鑽進他的耳朵，再次刺痛他的神經，再次爬進他的口鼻，再次遮住他的呼吸。
又是你！又是你！你為什麼非要打擾我？你為什麼非要攪亂我！
薩爾曼怒從心頭起——他要教訓他，他要讓他學會最起碼的規矩！他推開門，走了出去。
走廊上，女仆赫爾加正在拚命拉扯孩子。孩子則在她懷裡又踢又打又拽又鬨。
“把他放開。”薩爾曼嗬斥道。
赫爾加停手，規規矩矩站到一旁。
小男孩趁機逃竄。
薩爾曼一把扯住他的胳膊。
小男孩一邊啼哭一邊咬了過來。
“我叫你胡鬨！”薩爾曼掄圓了巴掌，對著孩子的臉就是一記耳光。
小孩子被打倒在地，他也被打懵了。然而還沒等他的嚎啕再次出現，薩爾曼的文明棍就抽了過去。
“小畜生，你再敢哭，我打死你！不許哭，聽見沒有，不許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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