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後頭一堆紈絝子個個一聲不吭,朱瑩若無其事地說:“從小我就在祖母跟前長大,爹也好,祖母也好,兩個人在一塊時,常常喜歡說些當年太祖皇帝的典故,所以國子監這地方,我當然記住了。後來我二哥入監讀書,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不說,他還想出了一個鬼主意。”
“因為我老問他國子監如何如何,他就哄我說國子監可好玩了,還許了我一堆亂七八糟的承諾,讓我女扮男裝到這兒來頂替他讀書。雖說總共也就讀了半個月,事情就露了餡,我被爹帶了回去,他被狠狠打了一頓板子,可我兜兜轉轉也算是把國子監逛了個遍。”
說到這裡,朱瑩斜睨了一眼如同鵪鶉似的一大堆同齡人,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那半個月我至少是天天去的,他們倒好,說是監生,一個個今天肚子疼,明天感染風寒,後天長輩生病……要不是那些老師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估計繩愆廳的板子都要打斷了!阿壽你可知道,國子監六堂,他們這些人是彆設一堂的,當然,當初我和二哥也是。”
朱瑩用手指頭挨個點了過去:“隻要連續三次在國子監季考中名落孫山,那麼,國子監率性、修道、誠心、正義、崇誌、廣業六堂,哪一堂也進不去,隻能去六堂之外,太祖皇帝當年彆設的一堂。那一堂叫做……”
拖了個長音,她最後意興闌珊地說:“叫做半山堂。名字也是太祖皇帝起的,意思是學生天賦有高低,學業有好壞,但在該讀書的年歲必須去讀書!這半山兩個字,意思就是半山腰不上不下,還需要努力,後來就被國子監其他監生嘲笑是半桶水。”
“當然,我讀書資質也不怎麼樣,葛爺爺就笑話我算學天賦是零,和他們是半斤對八兩。”
陸三郎也好,張琛也好,從前一假一真追求朱瑩,半是因為她那顯赫的家世,半是因為她這從不矯飾的真性情。因此,聽到朱瑩這犀利入骨的話,兩人對視一眼,陸三郎就乾笑道:“小先生,國子監那些博士助教之類的學官,上課真的沒意思極了,這半山堂……”
張壽已經曆練到大小姐做什麼說什麼都處變不驚的程度,因此,他搖搖手示意陸三郎不用解釋:“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其實每個人都在半山,所以,你們不用妄自菲薄自己半桶水。除了聖賢,誰都是半桶水。”
他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朝麵前這建築努了努嘴:“那瑩瑩你可知道,眼前這一看便是年久失修,連塊牌匾都沒有,還鐵將軍把門的大堂是什麼地方?”
這一次,朱瑩便笑了一聲:“阿壽,這裡便是九章堂,當年算科講堂所在。從前葛爺爺當國子監祭酒的時候,還在這裡教導過幾個算學天賦不錯的學生,但他離開國子監之後,那些學生一一授官,如今聽說因為沒有監生願意攻讀算科,九章堂空置多年。”
“至於摘了牌匾,從前我來讀書的時候還在的,我也不知道現在為什麼沒了。不過,那幫家夥肯定會振振有詞說,太祖皇帝禦筆得好好供起來。估摸著是生怕有些愣頭青監生跑到這來看到九章堂的名頭,四處打聽,壞了他們獨尊經史的好事!太祖祖訓都讓他們敗壞了!”
“哦。”張壽盯著那從前應該是放置匾額的空白處看了好一會兒,最終移開目光。
“我記得剛剛那位監丞說監生都休息了,這意思是國子監中還有供師生住宿的號舍吧?既如此,我打算今夜留在這裡。”
見朱瑩立時瞪大了眼睛,吳氏更是滿臉驚疑,其他人則是大多詫異,隻有陸三郎眼睛一亮,他就笑眯眯地說:“大晚上的,你們這麼多人專程送我這一趟,要是僅僅隻和繩愆廳監丞鬥了一番口舌,那未免太下乘。要是沒有空的號舍,我就住在這九章堂也不妨。”
話音剛落,陸三郎便立時大聲叫道:“我也住在這,師長有事弟子服其勞!”
隻要不回去麵對老頭子那張虛偽的臉,他寧可在這國子監打地鋪喝涼水!
哼,他陸築也是有尊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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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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