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二則是摸了摸下巴,隨即低聲說道:“說得簡單,彆人要不肯呢?”
“不肯那就繼續讓他們單乾好了。”張琛哂然一笑,滿不在乎地說,“什麼政令都不可能麵麵俱到,也不可能一蹴而就,總得需要人不斷改進。對了,紡紗的工坊給姓蔣的拿去了,他還代管了齊家的家產,姑且沒人能和他抗衡。可織坊和棉農那邊,卻還沒人能擔當社首。”
他的眼神中閃爍著一種說不出的光芒,隨即輕聲說道:“小先生把新式織機交給我了,之前我在邢台就是靠這個左手倒右手,這才騙過了那麼多人,包括連滄州這些貪得無厭的家夥也一塊上了當。我覺得在外頭和這些家夥鬥心眼,比在京城和人爭風鬥氣要有趣。”
朱二一下子聽出了張琛的弦外之音,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你是說……想挑頭攬總當那個織坊合作社的社首?你沒開玩笑吧,你可是堂堂秦國公長公子!”
“那又怎麼樣?”張琛沒好氣地斜睨了朱二一眼,“我爹身體那麼棒,少說還有二三十年好活,我這二三十年乾什麼,成天混吃等死,又或者隨便去混個官兒當當?既然不高興敷衍那些京城裡走馬章台還引以為傲的家夥,我乾嘛不能當這個社首?”
朱二被張琛說得腦袋發脹,連張壽的說話,以及外間百姓那陣陣喧嘩都忘記了。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小聲說道:“偶爾玩玩也就算了,你看看哪家勳貴有嫡係子弟……尤其是長子親自經商的?”
“那我就不用張琛這個名字,用王深不就完了?”
張琛不耐煩地反駁,見朱二終於啞口無言,他就神采飛揚地說:“到邢台這段日子我才發現,這比在京城鬥雞遛狗有趣多了。不是秦國公長子,我就不能一味用身份去壓人,就得多多動動腦子,這種鬥智鬥勇的生活,非常有意思。”
朱二還想最後儘一下同學的義務:“你可還是半山堂的齋長……”
“都已經分班了,還什麼齋長?再說,我私底下還可以和小先生求教。閉門讀死書,哪裡有實踐來得有趣!而且,等我七老八十之後,有的是時間躺在床上讀書!”
朱二簡直不知道說什麼是好——什麼叫做七老八十之後就隻能躺在床上讀書?你這是詛咒自己還是怎麼著?
然而,下一刻,聽到張琛說出來的話,他就沒有腹誹的餘裕了。
因為張琛的問題簡單而又直接:“我瞧著你和那個老鹹魚走得挺近,而且好像還去過他的什麼菜園子?你這是打算另辟蹊徑,公子好農嗎?”
“既然要好農,與其嘴上說說,何不如留下來,和那些棉農好好打交道,看看用什麼辦法能夠讓棉田出產更多的棉花?要知道,紡機和織機的效率全都上來了,棉花卻又不夠用了!一旦棉花出產更多,那才能達到小先生說得那樣,棉花如雲朵,紡織者皆有其衣。”
朱二一下子怦然心動。然而下一刻想到自己的短板,他卻又氣餒了。他是真的……沒種過地啊!就這兩天他也試過在調研的時候找老農詢問種地要旨,結果卻很不樂觀,因為種地那就不是靠說的,而是靠做的!
“沒乾過不是問題,先試一試不就行了?我和張武張陸之前也沒真正乾過大事,這次在邢台不是也還乾得不錯?朱二,你看著陸三郎春風得意,就沒有一點追趕他的打算麼?你大哥能文能武,彆說是你,我們一堆人綁一塊,一輩子也是追不上他的!”
張琛見朱二終於漸漸動容,他不禁暗自嘿然一笑,心想拖上你朱二一道出來大包大攬,回頭在張壽那兒就不大容易被打回來。而按照老爹之前表現出來的態度,隻要有張壽的支持,多半就會大手一揮,隨他愛乾什麼乾什麼,說不定還會慷慨解囊支持。
從這種意義上來說,他爹比朱二和陸三郎的爹,著實要開通得多……
張壽並不知道,張琛和朱二竟然自說自話地決定了所謂合作社的另外兩個社首。
他其實有很多成熟不成熟的設想,但思來想去,他還是和最初設想的一樣,決定在滄州扶植起一個個有一點規模的小團體,因為在織機和紡機必定傳入南方的時候,滄州這邊要想和那些資本雄厚的大商人去競爭,就必須設法抱團。
當然,在這些他宣稱出去的東西實現之前,他必須要先做到讓人接受自己做出的判決。
然而,就在他在心裡重溫了之前預備好的那些話時,一旁的葛雍卻突然開口說道:“老子曰,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若使民常畏死,而為奇者,吾得執而殺之,孰敢?常有司殺者殺。夫代司殺者殺,是謂代大匠斫,希有不傷其手者矣。”
聽到這一段老子最有名的語錄之一,張壽微微一愣,見葛雍淡淡地又將此言解釋了一遍,他就感激地對老師點了點頭,這才繼續說道:“紡工乃是浮食寄民,朝不謀夕,得業則生,失業則死。此前受人淩迫,旦夕且死,因而確實行為過激,鑄成大錯。”
他頓了一頓,一錘定音地說:“或許我之前這判詞在某些人聽來,或有避重就輕之處,然而,為他們開脫的話,是大皇子在許澄反攻行宮之際自己說的。而最重要的是,其罪當誅,其情可憫!所以為警世人,我已上奏皇上,充軍之地,不當為遼東、口外、西南、雲貴。”
“我近日得到了太祖皇帝曾經於手稿中提過的橡膠樹種子,然則此樹隻能於濕熱之地生長,因而,將冼雲河等八人流萬裡,配瓊州府種樹!”
第二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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