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倒是想駁斥,這樣一路找過去,三家人他們得找到什麼時候,可在阿六那目光注視下,他最終什麼都不敢說。等穿過這條肮臟昏暗同時也沒什麼人的小巷,他就看到麵前是一片亂七八糟的低矮房子,和內城那一片片橫平豎直的整齊胡同截然不同。
他頓時頭皮發麻,這要怎麼找人?
而阿六卻沒出巷子,而是就此止步了。他朝那片房子努了努嘴,淡淡地說道:“看學籍信息,他們三個的家裡都住在這一片,你們自己去找人吧。”
不同於完全傻眼的四皇子,好奇到四處瞅的蕭成,小花生卻顯得遊刃有餘。見有幾個四五歲大的孩子正在追追打打,他就滿臉堆笑地迎上前去,而之前買雞蛋豆腐時,買的那包飴糖,立刻派上了用場。
在外城這種地方,父母長輩沒工夫教自家孩子不能吃外來的東西,再加上飴糖對於普通小孩子來說著實是奢侈品,甜美輕而易舉蓋過了疑心。而當小花生指著四皇子和蕭成,告訴幾個孩子,自己是陳三的同學,此行是訪查探望,幾個小孩子更興奮了,主動答應帶路。
當然,他們也理直氣壯地索要帶路的報酬!
於是,四皇子就瞠目結舌地看見,小花生輕輕鬆鬆以每人兩塊糖作為報酬,讓他們帶路去三戶人家,而且是先支付一塊,帶路到地方後再支付第二塊,當瞧見幾個孩子含著糖邁開小短腿跑得飛快,還回過頭來對他們招手時,他就忍不住盯著那包飴糖看了又看。
這種糖居然這麼好使?好奇心強的他當即問小花生要了一塊,可含在嘴裡這麼一嘗,他的腮幫子就立刻鼓了起來。這哪裡好吃了,甜膩,就沒有其他滋味!
宮中禦膳房從前固然差強人意,但乾清宮小廚房至少還有幾個擅長做點心的,現在就更不用說了。而且,宋舉人時不時會有甜品方子送進宮,然後由皇帝指定的某個禦廚親手做,所以他的嘴早就被養刁了,區區飴糖這種東西,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吸引力。
這時候,他就聽到身後傳來了蕭成的聲音:“普通人家的孩子,從小就沒怎麼吃過甜的東西。因為彆說糖,就連鹽,也隻能做菜時少許放一點點,因為鹽的價格也不便宜。這還是太祖爺爺的德政,把鹽的價格公諸於天下,寫入會典,號稱大明萬世不變,否則……”
“否則鹽價很容易飛漲。”小花生聽到了蕭成的話,隨口接了一句,在領著四皇子跟了那些孩子前行時,他就低聲給四皇子普及起了這些常識。
“本朝私鹽不算猖獗,因為官鹽價格本來就不貴,隻不過六文一斤。所以,鹽能吃得起,而且鹽是必須吃的,不吃就沒力氣,但糖就不一樣了,不吃也無所謂。如今的市麵上,飴糖要二十文一包,紅糖則是十五文一斤,白糖更貴。”
“略顯黃色的那種白糖,得四十文一斤,顏色越是白,價錢就越是貴。最最上好的雪花白糖,晶瑩剔透,裝在精致的瓷罐子裡,那不是按斤賣,而是按罐來賣。聽說富貴人家最認這種調子,越是貴越是買,五百文一罐都能賣出去,最細的那種甚至要一千文。”
如果張壽人在這兒,他就會告訴這三個孩子,豈止不貴,鹽六文一斤這個價格,放在古往今來任何一個鹽鐵專營的時代,那全都是相當可觀的低價,也就是曆史上的明朝某些時期,有過和此價類似的鹽價。
唐代鹽以鬥來賣,曾經賣過一鬥鹽一百一十文的低價,但這隻是曇花一現,大多數時候,一鬥鹽兩百五十文到三百文,那才是常態,折合下來,二十文一斤是至少的。
至於宋朝,大多數情況是四十文一斤,但偶爾也會出現一百文一斤的高昂鹽價,四川的井鹽更是賣到過一百五十文……至於曆史上的明朝,也就到了崇禎時期,鹽價才完全失控,但大約也就是五十幾文一斤。
所以,在曆史上的明朝穿越私鹽販子,混個溫飽小康還行,要想巨富,除非在明末順勢造反,否則就彆想了。因為私鹽販子也隻能把鹽低價賣給官方鹽商,否則難道你還能公然開店叫賣?至於糖,這種奢侈品本來就受眾群體狹窄,也就是到了清朝糖業發達才降到米價。
總而言之,最初提出實施方案的四皇子,現在卻隻能跟在小花生屁股後頭,看著對方發揮。他眼睜睜看著小花生拿了飴糖作為誘餌,輕而易舉地找到了陳三的家。
當陳母聞訊出來問時,看過學籍信息卡的小花生知道她是在家裡當裁縫做衣裳的,當下一口一個嬸,等見到陳父時,他是又一口一個叔,那叫一個殷勤親切。
幾句家常一過,小花生熱情地介紹四皇子是班上的齋長,奉老師的吩咐來探望同學家裡,隨即奉上了雞蛋豆腐作為慰問品。陳家父母夫妻明顯是老實人,當娘的見狀立刻誠惶誠恐地說,自家兒子要退學去當學徒,萬萬不敢當,當爹的則是無奈地長籲短歎。
而這時候,四皇子終於找到了說話的機會,他連忙把自己之前在公學裡問過陳三等人的問題再次拋了出來:“可是,當學徒不是也沒有工錢嗎?”
可他正想說偷學也行不通,就被小花生一胳膊肘撞過來,到了嘴邊的話頓時完全噎住。這下子,他才猛然間想起,自己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過來探望的,而不是知道人家要當學徒退學而來探聽風聲的。於是,他在立刻閉嘴的同時,卻是竭力露出了最關切的表情。
三人之中最大的小花生也才沒多大,蕭成和四皇子那更是還不到十歲,陳家雙親這樣年紀的人,在這麼一丁點大的孩子麵前,自然非常容易放鬆警惕。再加上小花生剛剛口口聲聲說,四皇子那是公學有名的神童,能寫會算,看人穿得又整潔,他們不約而同放鬆了防範。
“這學徒可是和其他學徒不一樣,每個月工錢就有一千貫呢!”陳母說到這,臉上就流露出一絲惘然,“他大哥學木匠快出師了,小三子若再去姑蘇小館,他爹總算能舒一口氣了。”
還是單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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