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鄴城,春雨綿綿。
細密的雨絲斜織成簾,悄無聲息地滋潤著這座飽經戰火的城池。
城牆磚瓦在雨水浸潤下,呈現出深沉的灰黑色,與陰霾的天色融為一體。
袁紹車騎將軍府內,氣氛凝滯如鐵。
寬敞的廳堂,燭火搖曳。
雕梁畫棟間,有龍蛇起伏,仿佛在冷眼旁觀著這場人間局勢的變幻。
袁紹端坐主位,麵色陰沉似水。
一卷帛書在他手中被攥得起皺。
府內一片寂靜,隻有窗外細雨滴落在石階上的聲音,滴答,滴答,像是某種不祥的預兆,敲打著眾人緊繃的神情。
“放肆!簡直放肆至極!”
袁紹猛地將檄文拍在紅木案幾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
檄文上的墨跡似乎也為之一顫,那些鏗鏘有力的字句,仿佛顧衍本人站在廳中,擲地有聲地宣告著討董之意。
侍立一旁的許攸、逢紀和郭圖三人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顫。
他們從未見過主公如此震怒,便是當初聽聞董卓遷都洛陽之時,袁紹也不過是冷笑譏諷罷了。
“主公息怒。”郭圖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聲音放得極低:“顧伯長此人,素來剛愎自用,此次妄言討董,不過是......”
“不過是什麼?”袁紹厲聲打斷,眼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不過是以卵擊石,自取滅亡嗎?”
“他滅亡了倒不打緊,可是讓我們全天下的諸侯臉麵何存?”
“此時天下災情剛定,他就迫不及待討伐董卓,莫不是想把這貪天之功占為己,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大的胃口!”
廳堂內再次陷入沉默。
四下無聲,唯有燭火不時發出輕微的爆裂聲,似是回應著袁紹心中的怒火。
許攸撚須上前,目光深邃如古井:“主公,老夫以為,顧衍此舉,確實魯莽了些。”
“魯莽?”袁紹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嘲諷:“簡直是愚不可及!董卓已遷都長安,占據險要之地。長安三麵環山,一麵臨水,地勢險要,城牆高聳。更有潼關、武關、散關等險隘環繞,如銅牆鐵壁,又豈是並州軍所能輕易攻破的?”
“此人,收降黑三軍之後,野心膨脹有些忘乎所以!”
逢紀此時也開口道:“不錯。董卓此賊雖惡,卻已挾天子以令諸侯,手握朝廷大印。他所下的每一道詔書,都是以陛下之名。討伐董卓,在名義上,就是討伐朝廷,討伐陛下啊。”
許攸點頭,麵色憂慮:“而今天下諸侯,各自為政。若無統一旗號,各自為戰,隻會便宜了董卓。顧伯長此舉,時機未到,恐怕適得其反,反而助長了董卓的氣焰!”
他的話未說完,眾人心中已然了然。
討伐董卓是大勢所趨。
但是這個大勢要看掌握在誰的手裡。
袁紹的袁家,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布天下。
他自認為自己才是最有資格掌握這個大勢。
但是現在時機不對。
袁紹本以為,自己安穩幾年,再召集全天下的諸侯一起討伐董卓。
沒想到現在被一個連寒門都算不上的並州牧顧衍,占據了先機。
討董檄文傳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