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微亮。
中軍大帳內,早已按照天子行宮的規格,鋪上了地毯,換上了嶄新的桌案。
隻是那濃重的軍旅氣息,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住。
劉協一夜未眠。
他坐在主位上,身前擺放著精致的早膳,卻一口未動。
帳簾掀開,顧衍一身常服,大步走了進來。
他身後跟著數十名親衛,抬著一個個沉重的木箱。
“臣,參見陛下。”顧衍躬身行禮,一絲不苟。
劉協看著他,嘴唇動了動:“冠軍侯,平身。”
“謝陛下。”顧衍直起身,揮了揮手。
“哐當!”
“哐當!”
數十個木箱被親衛們放在地上,一一打開。
裡麵不是金銀珠寶,而是堆積如山的書信、賬冊、竹簡。
一股陳腐的墨跡和紙張味道,瞬間彌漫了整個大帳。
“陛下。”顧衍走到木箱前,隨手拿起一卷竹簡:“此乃從國賊董卓府上抄沒的賬冊,記錄了他與朝中某些官員的錢糧往來。”
他又拿起一封書信。
“此乃從王允府上搜出的密信,是某些大人,當初為了攀附董賊,彈劾忠良的罪證。”
顧衍將這些東西,一本本,一卷卷,毫不避諱地擺在了劉協麵前的桌案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臣愚鈍,不知這些人中,哪些是受董賊脅迫,情有可原;哪些,又是與逆賊沆瀣一氣,狼狽為奸。”
“此事,關乎朝堂清濁,關乎人心向背,臣,不敢擅專。”
他說著,從一旁的侍者手中,取過一個托盤。
托盤上,靜靜地躺著一支朱砂筆。
“唯有陛下,天命所歸,洞察人心。”
顧衍將托盤高高舉起,遞到劉協麵前。
“懇請陛下,親閱罪證,禦筆朱批,為臣,為這滿朝文武,辨忠奸,定生死!”
劉協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死死地盯著那支朱砂筆,那鮮紅的筆尖,仿佛是一滴即將滴落的鮮血,灼痛了他的眼睛。
這哪裡是請他辨忠奸?
這是要他親手遞上屠刀!
“來人。”顧衍沒有看皇帝的反應,對著帳外喊道:“傳馬太尉、趙太仆、楊太常等諸位公卿入帳,共觀聖斷!”
片刻之後,馬日磾、趙岐等十餘名朝中重臣,惴惴不安地走了進來。
當他們看到那堆積如山的賬冊和書信時,所有人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他們眼尖,甚至看到了幾份熟悉的筆跡。
“馬太尉。”顧衍的聲音很平淡:“你也來看看,這上麵,有你的故交。”
馬日磾的身體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
他看到一份賬冊上,赫然記錄著司隸校尉黃琬,曾收受董卓之弟董旻三萬錢的記錄。
而黃琬,正是他力保之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禦座上的那個少年天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