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王子的身影進入帳簾,宋靈淑輕聲打趣道:“你也太不上道,人家誇你徒弟就是想讓你主動提出收他為徒……”
謝愕有些急了,回瞪一眼,“我豈會收敵國的蠻子為徒……”轉而又想到宋靈淑會拿青河幫說事,緊接著再次強調:“我做事有原則,任他再喜歡我道門之法,也不可能收他為徒,”
宋靈淑與撒塔娜相視一笑,不再拿這事取笑謝愕。努巴爾略有些意外地看向謝愕,他竟不知青河幫的大當家心中還存有家國情懷。
不過少頃,二王子手中捧著一本錦布包裹住的書返回,臉上神情恭敬無比,比捧著黃金珠玉都要小心翼翼。
宋靈淑暗覺好笑,沒想到這個二王子還真沉迷煉丹之術,如果把謝愕煉出的那盤五顏六色的丹丸遞給他,他恐怕欣喜若狂地全部吞下,表情比撒魯還虔誠。
也怪那堆積如山的廢丹沒找著好出處,白白被人當成渣滓對待。
謝愕雙眸一瞬不瞬地盯著,生怕被裹住的典籍又長出翅膀飛走,讓他幾年的尋找再次落空……
二王子見謝愕自見到典籍起,眼神就變得極為熱切,明白道長與自己誌趣一致,臉上喜色更甚,“散霖道長,請……這可是我讓人從走商人手上買回來的。”
謝愕接過典籍,掀開錦布的手指都在顫抖,直到看到書封上的字體,才算徹底鬆下這口氣。
祖師的字他早已爛熟於心,任人再如何偽造也瞞不過他的眼睛,這典籍確實就是師父遺失的那本。
謝愕捧到燭火下,小心謹慎地翻開第一卷,紙張因年歲太長,已經輕薄泛黃,字體的墨跡半暈開,像沾染了潮濕的水氣。
二王子見謝愕瞪了他一眼,急忙辯解道:“這書到我手上時就已經這樣,我還特意讓人拿到日照下晾曬,可惜……曬了兩日還是這般……”
謝愕冷哼一聲,連頭也沒抬,認真檢查著書中是否缺頁。如果不是身處敵營,他早指著這人的鼻子破口大罵,把書直接拿到日光下曬,簡直是雪上加霜,進一步毀壞墨跡……
宋靈淑適時微笑解釋:“這本書的紙張不能直接在日光下曬,否則墨跡就會暈開。二王子不懂我們中原的紙品,也是情有可原……師父你說對不對!”
心道:在彆人的地盤就彆甩臉了,要是被這個二王子起疑,他們又得和馬糞作伴。
“原來如此……怪我怪我!”二王子一臉懊悔地拍了拍腦門,又擔憂又心痛地看著桌上的典籍。
謝愕聽宋靈淑幾乎是咬著牙喊他師父,臉色緩和了幾分,對二王子擠出一絲笑,“不怪你,今晚我就把典籍裡的丹術抄寫一份作備用,以防裡麵珍貴的古術再次丟失……”
二王子雙眼飽含期待,“散霖道長不如將裡麵記載的丹術都寫上注解,也好讓我……”
“……理應如此!我來此就是替王子解析典籍,王子儘可放心,予我一間僻靜之所,我這便讓徒兒準備研墨。”
謝愕壓下心中的鄙夷,將高人風範發揮到極致,起身行子午訣。
二王子全然不知眼前的人滿腦子都是跑路,根本不會動筆留給他半個字,眉開眼笑地讓人去空出一間營帳。
一柱香後,天已經黑透,營地四處燃起了火堆。
宋靈淑四人跟著守衛進入一間空營帳,裡麵安置了幾張簡陋的臥榻,中間擺著兩張書桌,上麵的筆墨紙硯已經準備齊全。
“道長如有需要隻管讓人出來呼叫,我負責保護營帳的安全,絕不會讓人打擾到道長,請安心休息。”二王子手下撂下一句便出了帳,徒留幾人麵麵相覷。
宋靈淑走到帳簾前掀開一角,見外麵被重重把守,二王子手下說到做到,直接爬上了柵欄高處的哨塔,警示著整片營地。
“怎麼辦,這如何跑出去……”謝愕往外看一眼,急得直跺腳。
二王子給他們安排的營帳就在主帳的後方營地,說遠不遠,也處在巡邏的範圍之內,距離示警的哨塔也就十幾丈的距離。
在戰場營地能有這般嚴密的保護,換作常人肯定樂開了花,但他們的目的是跑路,安排在這裡,仿佛是有人在暗中與他們作對。
彆說能跑多遠,就是走出了營帳馬上就有人發現。四周沒有草木作遮掩,連個藏身的轉移點都沒有,如果像之前那樣偷馬逃跑,很快就會被人射成刺蝟。
宋靈淑嘴角帶笑,十分無賴地攤手,“不如散霖道長就先給二王子寫幾頁注解,也不枉費人家的一番‘心意’。”
謝愕一屁股坐在桌前,歎息:“不是我故意要藏私,這裡麵記載的東西就算原樣寫上注解,他也煉不出來……”
他尚且沒有把握,二王子連字都認不全,給他也是白費一番功夫。
撒塔娜靈機一動,提議道:“不如你手把手教那個二王子,等他一高興,說不定就會放我們走……”
“我們可沒多少時間,粟日河的消息明日就會傳到這裡,到時……我們就麻煩了。”宋靈淑潑了盆冷水。
謝愕雙眸一亮,“傳消息給陸元方幾人,讓他們聲東擊西,將營地裡的守衛引出去,我們就有機會逃走。你們不是已經商議好細節,隻要把信號發送出去,讓他們製造混亂……”
宋靈淑的視線移到始終一言不發的努巴爾身上,她不是沒有辦法逃走,她是怕努巴爾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殺哲格爾,將他們的命也搭進去,她在行動前,要先確認努巴爾的想法……
謝愕也反應過來,順著宋靈淑的目光看向努巴爾,撒塔娜坐在榻上,早將目光轉移向努巴爾。
努巴爾無法再裝看不見,他深知三人的意思,將心中的所想直言不諱地道出:“我要殺了哲格爾……”
“就算你會死,你也要殺了他嗎?”宋靈淑聲音冷冽,直直劃向努巴爾的心口。
努巴爾嘴唇微顫,緊咬著下唇,將即將脫口而出的話攔在喉嚨深處。
他明明已經逃出當年的噩夢,還要為了這種人賠上自己的性命嗎?
他不禁捫心自問,如果放棄殺哲格爾,在往後的日子裡,他會後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