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春園。
沈讓在院門口轉悠了許久,想入園又有些搖擺不定,就在他來來回回反複打轉時,春園的門突然從裡打開,沈眠枝慢慢走了進來。
“爸爸,您找我?”
沈讓連忙收斂神情,堆著笑容上前,“今天怎麼沒有去學校?”
沈眠枝,“我請假了,特意在家裡等您。”
沈讓嘴角的笑容略微凝固,眼神不定看著眼前的女孩兒,“你……特意在這等我?”
“嗯。”沈眠枝點頭,明媚的小鹿眼格外平靜。
沈讓不自在擺動脖子,目光四處搖擺又落回沈眠枝身上,“枝枝,你……是不是有話跟我說?”
“嗯。”沈眠枝一隻腳跨出門檻,語調一如往常溫柔,“爸爸,進來說吧。”
沈讓略有些怔忡,思忖片刻搖了搖頭,“枝枝,還是算了,爸爸突然想起還有彆的事。”說罷,裝出一副很急著走的樣子。
“爸。”沈眠枝一把拽住他的衣角,再次邀請,“彆裝了,我們是父女,躲是躲不掉的。”
沈讓背脊僵硬,掙紮許久才鼓起勇氣回頭,恍然間,他仿佛看到了那個抱著小熊娃娃哭著讓他不要走的小女孩兒。
女兒永遠是他心底的柔軟,沈讓想了想,終是沒有拒絕,擺擺手,“進屋。”
春園的布景雖不如菊園夢幻華美,但處處透著生機勃勃,也頗有一番詩情畫意。
庭院中間種了一株葡萄樹,眼下已經過了果實收獲的季節,葉片發黃凋落,陽光穿過密密麻麻的藤條落下斑駁的浮光。
沈眠枝沐浴在半光裡,指著葡萄架下的茶椅,“今年葡萄長勢好,我釀了好多葡萄酒,爸爸要嘗嘗嗎?”
沈讓略帶懷戀看著眼前的葡萄架,才止住的酸意毫無預兆成倍翻湧。
記憶裡的那個人也喜歡吃葡萄,尤其是懷了孩子之後整天都鬨著要吃,後來他就在他們的小家裡種了一顆葡萄樹。
沈眠枝倒上提前準備好的葡萄釀,沈讓雙手捧過,盯著清透的湯麵看了許久,最後重重歎息了一聲放下茶盅,“枝枝,有什麼你就問吧,倒也不用灌醉爸爸。”
沈眠枝笑了笑,“我哪有這心思,不過就是想孝敬您。”
沈讓看了她一眼,端起酒杯小酌了一口,味道清甜甘烈,有幾分記憶裡的味覺。
他略微有些失神。
以沈讓今時今日的閱曆,露出這樣未經管理的表情實屬有些失態。
良久,他放下茶杯,“說吧,想跟我討論什麼?”
沈眠枝,“有幾個問題一直困擾著我,怎麼都想不明白,所以想親自向爸爸求證。”
沈讓閉眼,“什麼問題?”
“為什麼要殺菊園的管事,爸爸你明明就跟沈執沒有關係。”
沈讓豁然抬眸,一言不發看著她。
沈眠枝,“我在您派遣去襄英的人員裡安插了眼線。”
沈讓怔愣,一時間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沈眠枝接手暗堂分舵不過短短兩年,竟然已經長本事到在他身邊安插眼線了。
他突然有些好奇,“枝枝,你怎麼知道和沈執勾結的人不是我?”
沈眠枝,“沈園的安全一直以來都是由爸爸和沈執共同守護,若你們真是一夥的,這麼大的底牌怎麼會用來對付沒有任何繼承權的衫衫?”
沈讓眼裡略有幾分欣慰,正要點頭,沈眠枝突然說道,“蘭晞哥他們一定是用這個理由排除爸爸的,但我不是,我有彆的依據,作為女兒的依據。”
“我的爸爸絕不會惡劣到對曾經給予過我溫暖的朋友下手。”
在她很小的時候,沈讓因為要外出執行任務總是早出晚歸,因為覺得缺失陪伴,沈讓會給她買了好多好看的玩偶娃娃,其中有一個小熊玩偶她很喜歡,每天晚上睡覺都抱著。
等她長大一點後,明白了玩偶和朋友的區彆,小熊玩偶便被她拋之腦後。
但有天,她無意中看見五大三粗的父親拿著繡花針在縫補破損的小熊玩偶,她很費解,並告訴沈讓,她已經不需要小熊的,它隻是一個玩具,並不是真正的人。
沈讓當時是這麼跟她說的:
“枝枝,人這一生會有很多朋友,大多數朋友都階段性,他們隻會陪伴你一段旅程,就像這隻小熊,它陪伴了你的懵懂,雖然它不具備生命,但你不能否認它曾經存在的價值。”
“就像你終將會和某個階段性的朋友告彆,你不能因為他缺失了你的未來,就否定他存在的曾經。”
“我第一次對朋友的理解來源於您,能說出這樣的話,我的爸爸又能壞到哪裡去呢?”這就是她作為女兒的依仗。
沈讓神色複雜,眼角微微有些泛紅。
沈眠枝見狀,小聲試探,“爸爸,你能不能告訴我,您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是不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沈讓細細品味這兩個字,“沒有不得已,不過是個人選擇罷了。”
他極為蕭瑟歎了口氣,正色道,“枝枝,有些事我已經做了選擇回不了頭,你就當什麼不知道,你現在什麼都好,爸爸也不用擔心……”
“爸爸是要與我斷絕父女情分嗎?”沈眠枝輕聲質問。
沈讓瞪大了眼睛,一時有些錯愣,“枝枝,我也是為了你好,有些事你知道了不如不知道,不知者不怪。”
沈眠枝眸色堅定,“爸爸是不是忘了,我向爺爺申請入暗堂時說過什麼?”
【“……我也想做英雄,我想拿起這世間最鋒利的劍去守護終將有天會遲暮的將軍。爸爸,我不想做公主,我想做屠龍的騎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