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紀大的人就是不經折騰,沈鈞喝了幾杯水酒便早早回了老屋休息。
老屋的院子四圍都是錯落的房屋,中間圍攏著一道方方正正的天井,沈鈞就躺在紫藤樹下吹風乘涼。
“吱呀——”
沈航推開沉甸甸的院門,一瘸一拐走進院子。
“爸。您怎麼一個人在這?看護的人呢?”
“都累了幾天了,我讓他們也早點回去休息了。”沈鈞滿臉通紅,扶著藤椅坐起身,“你怎麼……”
他原本想問沈航怎麼這個點還過來,抬眸撞見一張鼻青臉腫的豬頭臉,不由愣了愣,“這是怎麼了?”
沈航搬來椅子,咬牙切齒,“我剛在老宅被一夥賊人暗算,要不是沈清予忽然路過,隻怕這條命都保不住了。”
沈鈞眸光轉沉,拿起案幾旁的焊煙,點燃了煙絲,吸了一口卻沒有說話。
沈航看著老父親的臉色,恨恨道,“敢在老宅對我下這麼重的狠手,除了沈嬌不會有彆人?”
沈鈞攏了攏煙絲,神色平靜,“你既然知道是她,那就該知道,這頓打算是白挨了。”
“爸。”沈航臉色不善,“咱們替家主守著這祖業,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今天家主當著這麼多人的麵駁斥您的意見,現在他的女兒又隨意打罵我,這是什麼道……”
“閉嘴!”沈鈞敲了敲案幾,“什麼道理,說了多少遍了?一筆寫不出兩個沈?阿嬌的性子一直如此,你今天當著眾人的麵貶低她的女兒,她找人揍你一頓已經是留了情麵了,她要真對你起了殺心,你覺得你還能站這?”
每次都是這樣?隻要一牽扯到家主,父親總是無條件讓他們退讓。
沈航臉色難看,站起身就要走。
“站住!我話沒說完,你去哪?”
沈鈞一聲嗬斥,沈航不情不願站在原地。
“您還有什麼要交代的?”
沈鈞稍稍緩和了臉色,“阿航,我知道你心裡委屈,這件事我會跟你叔父說,讓他也勸勸阿嬌,但我還是那句話,你們是血脈相連的兄妹,我不希望你們因為一件小事生了嫌隙。”
沈航沉默片刻,轉過身看向沈鈞,“爸,就算當年叔公對您有恩,但您也已經回報給了族長,這恩,難道就報不完了嗎?就算我可以,那二弟三弟,我的孩子,您的孫子呢?難道你要逼著他們這一生也守在襄英不出去嗎?”
“阿航……”沈鈞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被長子如此質問,當年他決定守在襄英,沈航是唯一一個支持他的。
沈航嘴角發苦,“我曾經也覺得報恩是對的,可是……真的對嗎?家裡那幾個小子誰不是天資聰穎?如果有更好的資源,他們未必不能像蘭曦一樣,站在那萬人景仰的高處。”
“您守了五十年,我守三十餘年,最後換來的卻是隨意折磨。”
他指著臉上的傷口,“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難道您真的要我們這一代人像太奶奶一樣,活守八十年,把自己都舍給沈家嗎?”
“混賬!”沈鈞頓然惱怒,啪得一聲將焊煙重重拍在案幾上,“我當初怎麼教導你……咳咳你們的!一筆……一筆寫……寫……”
“寫不出兩個沈……”沈航自嘲,“可是,您看看,我們的沈和他們的沈是一個沈嗎?我知道,我說服不了您,以後也不指望您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