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色已由灰藍漸漸褪成濃墨,白熾燈的光影在純白的病房裡切割出明暗交錯的線條。
周宴珩穿著寬大的藍白條紋病號服,領口鬆散地敞開兩顆扣子,露出一段清晰蒼白的鎖骨。
他不知道在想什麼,修長的手隨意搭在純白的被麵上,指尖無意識輕點著。
周國潮推開病房的門,最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這一幕。
他沉默片刻,掩上門,慢慢走到床前。
感覺到身邊有人靠近,周宴珩指尖微頓,停在空中。
周國潮扶著床邊的椅子坐下,語氣隨意,“你才剛醒,什麼事都等養好了身體再說。”
“爺爺。”周宴珩緩緩抬頭,轉頭看向周國潮,“地下城的事,您也知道了?”
久未開口,他的聲音顯得沙啞、虛弱。
周國潮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關樓當時拿著那一遝資料找我時,我還真嚇了一跳。”
周宴珩看著周國潮,沒有接話,直到周國潮笑著補充道:“你小子,倒是比我想得更有能耐。”
“嗬……”周宴珩扯著嘴角笑了笑,麵色平靜,“但您還是抹去了我的所有手筆?”
周國潮輕輕摩挲手裡的天珠,語氣甚是隨意,“關鶴告訴你的?早知道他嘴巴這麼多,就不該讓他這麼早來見你。不過,經此一事,爺爺也算看出來了,那小子對你倒是真心。”
不管是地下賭場還是用活人做遊戲,哪一個暴露在大眾之下都是有可能萬劫不複的隱患,這次之所以能抹除得這麼快,還是關家和周家一起出手的結果。
他們聯合將矛盾轉移給餘斯文,趁著民眾的火力都瞄準a國當局時,神不知鬼不覺將這見不得人的買賣清除得一乾二淨。
至於那裡麵的巨額資產,早就已經通過專門手段洗乾淨了,而關家這次之所以不遺餘力,也是因為關鶴一口咬定這件事自己是第一主謀,關樓沒辦法,隻能背下這一口黑鍋。
周宴珩,“就算不用你們出手,我也有辦法把這事盤活。”
“我知道。”周國潮點頭,“你的確會有辦法,像傅家一樣弄個招商,然後問政府要地。你要是野心大一點,把鯨港臨灣那邊海域也拿了,圍港填海弄個小鯨港,到時候效仿國的拉斯港,讓黑產合理化,名利雙收也不過遲早的事。”
通常以這樣的談話開頭,必然還有下半段,周宴珩沒有反駁,反問,“所以,您為什麼要抹除它?”
為了這個計劃,他已經努力了三年。
周國潮搖了搖頭,“阿珩啊,你還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你這計劃耗時太長,且不論政治風向是否如你所願,就算你真做成了,你帝國也隻能被稱為小鯨港,你竟然有這麼本事,為什麼不去上麵爭?”
周宴珩緩緩抬眸,濃墨的眸底泛起一圈漣漪。
“爺爺不是不讓我插手家族的事嗎?”
周家的規矩,隻有掌權者交接,周宴珩才有資格真正觸及家族的資源。
周元正也就是周宴珩的父親,春秋鼎盛又身居高位,如果以周家家族慣例來看,周宴珩或許要再等二十年甚至三十年才有機會真正掌控周家。
這對周宴珩來說太久也太無趣了。
他要享受的是當下的人生,四五十歲都快成糟老頭了,再有權勢還能玩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