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兩年後重逢時她陌生的審視。
是頒獎禮上他為她擋去混亂時，她眼中的淡漠和不領情。
“薑……裡。”
他無意識地轉動著左手中指那枚素淨的銀戒，這兩個字在唇齒間滾過，第一次嘗出了某種沉甸甸的、難以言喻的重量。
“兩害相權取其輕……”父親的教導在耳邊依稀回響。
那是陳郗琮幼時跪在祠堂前，聽過最多的一句話，直到刻進骨肉，父親才算滿意，他也變得習慣。
“你沒有良心，我也不講良心，彼此彼此。”
陳郗琮緩緩放下手，睜開眼，臉上沒什麼表情，嘴角卻勾起一絲極淡的弧度，笑意未及眼底。
“哢噠”一聲輕響，是戒指轉回原位的微聲。
“黑鷹。”不知夜深幾許，他的聲音透過加密線路傳出去，淬著一種奇異的、令人膽寒的平靜。
“立刻控製唐今歲，切斷她與外界一切聯係。找到她藏的東西，銷毀所有舉報信息，控製她安排的人……”
在井然有序、殺伐果決的安排之後，最後一句話，是陳郗琮幾乎從齒縫間慢慢擠出的，帶著一絲血腥氣：
“……立刻阻止，她對薑裡的任何行動。”
掌心的刺痛陣陣傳來，鮮血仍在流淌，但這痛楚反而讓陳郗琮異常清醒。
這是一個權衡了所有利弊風險後，依舊做出的、最違背他過往準則的選擇。
“告訴她——”他最終冷聲道，每一個字都像是冰碴，“她若再動，唐家替她陪葬。”
話語足夠殘忍。
決定卻泄露了不該有的心軟。
電話掛斷，書房重新陷入死寂。隻有血滴落在桌麵上的輕微聲響。
陳郗琮緩緩低下頭，看著自己流血的手掌，然後慢慢握緊。
碎片更深地刺入皮肉。
劇烈的疼痛襲來。
他卻在這自虐般的痛楚中，清晰地意識到——
大洋彼岸一隻蝴蝶輕輕振翅，卻即將在他這裡引來一場毀滅性的海嘯。
而他，必須成為那個掌控風暴的人！
兩個小時的時間，陳郗琮繼續部署，尋找新的、更合適的“犧牲品”，來填補唐今歲撕開的這個漏洞。
唐今歲……是他一手教出來的。可他教了她什麼？
竟最終複刻了父親的教育方式，造就了另一個活在陰影裡的、偏執的怪物。
他明明最不願如此。
月光落在陳郗琮高挺的鼻梁和銀絲眼鏡上，反射出冰冷的光。眉宇間因常年思慮而刻下的皺褶裡，藏著難以驅散的疲憊，卻被他用傲慢牢牢禁錮，不露分毫。
他慢條斯理地處理著後續，側臉輪廓在屏幕光線下顯得愈發淡漠清貴。
書房裡一片死寂，在這片寂靜之下，翻湧的不僅是冰冷的怒意和縝密的計劃，還有一種更深重的、無法言說的悲涼。
“是生是死……”他靠在椅背上，指尖最終按下發送鍵，鏡片後的目光無人能看清，唇角似乎彎起一絲自嘲的弧度，“薑裡，你都很有本事。”
讓他第一次，選擇了良知。
總被罵冷血無情，這倒是他平生頭一遭，為了一個對他“毫無良心”的人，付出了更大的代價，賭上了更多的暴露風險。
“薑、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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