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沉的午後，村子廢棄的磨坊邊。
帶頭的孩子瞧見小小的人影，便領著一群跟班過來將男孩圍堵在磨坊那斑駁的石牆角落裡。
“看呐，就是這個野孩子，他母親是個不檢點的女人，他肯定也不是好東西！”胖男生大聲地嚷嚷著。
其他孩子也跟著哄笑起來，開始朝那小小的人影扔小石子和土塊。
“就是這個不祥的家夥，他的眼睛就像惡魔。”
“打死他，打死怪物！”
孩子們開始在四周製造混亂，他們踢倒了旁邊堆積的雜物，揚起的灰塵彌漫在空氣中。
爛果子砸在單薄的小身體上，發出聲響。那小孩就坐在老樹下，低垂著濃密的眼睫，一點反應都沒有。
是個好看的小孩，也是個詭異的小孩。
他天生就有一雙怪異的眼睛——是奇異的灰色，透露出一絲不可言喻的詭異與邪惡。
在當地，這被視為不祥之兆，也是女子在外不忠的恥辱印記。
一群孩子見他怎樣都沒反應，便有人上去推了他一把。
幾縷發絲貼在小孩那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頰上，他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灰眸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更加可怖。
“離我遠點。”小裴臨冷漠地看著眼前的人。
他鼻梁高挺，唇瓣此刻緊緊地抿著，下巴尖尖的，輪廓分明，精致麵容與那身破舊的衣衫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他很討厭彆人碰到他。
孩子們被那眼神驚得渾身一顫，皆麵露驚恐。
一個稍大些的孩子為了掩飾自己的害怕，他大聲地嚷道：“你這個怪物，有這樣一雙眼睛，就不該出現在我們麵前！”
……
少年猛地一睜眼，微促的呼吸聲在寂靜的屋內清晰可聞。夢中那一幕幕還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他下意識收緊手臂，手指覆蓋到溫熱柔軟的身軀，裴臨有些遲鈍地往懷裡望去。
女孩依然安穩地依偎著他熟睡著，半張臉埋在被褥中，睡得香甜。
仿若在茫茫大海中尋到了一處寧靜的港灣。
裴臨就這樣在黑暗中靜靜凝視著她柔和的臉，原本冰涼的手指在觸摸到她的肌膚時，逐漸恢複溫度。
過了一會兒，他微低下頭，在女孩額上落下了一個輕柔的吻，眼眸中淡淡的銀霜散去，隻留下一片眷念。
窗外偶爾傳來幾聲蟬鳴，蘇納準備翻身調整姿勢，結果整個人都被緊緊縛著，莫名動彈不得。
那種感覺，就好像大型玩偶被人用力勒住。
“……”
蘇納意識還在朦朧之中，她迷迷糊糊地嘟囔著。此時，少年的聲音輕輕傳來，帶著些許縹緲，不太真切：“屬下方才做了個噩夢。”
“夢到很久之前，所有人都說屬下的眼睛甚是可怕。”比起傾述，他更像是喃喃自語。
蘇納的意識依舊混沌，但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幾個令她不喜的關鍵詞，於是本能地搖了搖頭。
裴臨沒有聽清她那含混不清的話語，便重新閉上雙眼。
眼皮上卻忽地感受到一片柔軟的溫熱。
女孩睡夢中親吻著他的眼睛，顯得笨拙。
時間仿佛靜止，裴臨心頭猛地一顫。那尚沉浸在噩夢中的冰冷心靈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溫度填滿。
還好，夢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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