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父待院裡的笑聲稍歇,才拉著顧逸晨往廊下走了兩步,手裡還捏著那半編的竹條,指尖蹭過竹篾的軟邊:“老張方才說了據點的事——想讓你去幫著照看那幾隻羽崽,也算個曆練。你先前總念叨據點的羽獸冊子沒瞧全,去了也能趁便翻翻看。”
顧逸晨手裡還攥著給崽擦羽的軟布,聞言頓了頓,轉頭往槐樹下瞧——洛千羽正把芝麻小獸往竹筐裡塞,林熙言蹲在旁替他扶著筐沿,陽光落在兩人發頂,軟乎乎的。他收回目光時,嘴角悄悄鬆了點:“我去。隻是據點的鐵籠糙,我得先把院裡這幾隻竹筐編完,帶過去換著用。”
顧父見他應了,眉梢便揚起來:“我就知你願意。你那些編筐的竹條我都泡軟了,擱灶房角了。”
這話沒壓著聲,槐樹下的人都聽見了。洛千羽先蹦起來,手裡的芝麻粒撒了半地也不顧:“逸晨哥要去據點?那能帶著我們去瞧瞧不?我還沒見過據點的羽獸呢!”
南淩風也跟著笑:“正好我昨日烤的芝麻小獸還剩幾個,帶過去給崽當零嘴,順帶瞧瞧據點的烤架跟咱院裡的哪個順手。”林熙言沒說話,隻低頭替竹筐裡的崽攏了攏羽,指尖卻在崽的金紋上輕輕碰了碰——先前老張說大異獸時,他就記著據點的鐵籠怕是不妥,逸晨去了能換竹筐,正好。
顧逸晨被他們鬨得沒法,隻好點頭:“先去茶館後巷把最後那隻崽引回來,順路往據點繞一趟。”
洛千羽一聽更急了,轉身就去抱竹筐:“那得把這兩隻崽帶上!它們定能哄那隻小的出來!”林熙言怕他抱不穩,伸手托住筐底:“我幫你。”蘇瓊宇也趕緊端起裝溫水的碗:“帶上帶上,省得小崽去了陌生地兒渴著。”寧舒樂則從腰間解下塊乾淨的軟棉布,快步追上洛千羽,墊在他要蹲的地方:“等會兒蹲這兒,彆讓石子硌著。”
一行人浩浩蕩蕩往巷外走,洛千羽抱著竹筐走在最前,筐裡的兩隻崽探著頭“啾啾”叫,金紋翅膀撲棱著蹭他的胳膊。蘇瓊宇端著溫水碗跟在側後,沒往前擠,隻悄悄把碗沿朝牆縫的方向偏了偏,低聲跟寧舒樂說:“離近些,萬一它渴了呢。”
到了茶館後巷,牆縫裡果然縮著隻灰黑羽崽,比院裡兩隻瘦了小半圈,金紋翅膀緊緊攏著,眼瞅著人來,往縫裡縮得更緊了,連尖喙都埋進了羽裡。
老張剛摸出懷裡的薄荷要遞,洛千羽輕輕掙開林熙言扶著筐的手,蹲在寧舒樂墊的棉布上,把薄荷舉在指尖晃了晃,聲音軟得像浸了溫水:“小崽不怕呀,我給你帶了芝麻小獸呢,南淩風哥烤的,比石桌上擺的還香,院裡有溫水,還有軟布墊,你跟我們回去,能跟這兩隻崽擠一塊兒睡……”
他說著,還把懷裡的竹筐往旁挪了挪,筐裡的崽似是懂他的意思,探著頭朝牆縫“啾”了兩聲。寧舒樂蹲在旁邊撿地上的芝麻粒,也跟著哄:“咱院君瑞哥烤芝麻餅,焦的都自己啃,給崽留的全是脆生生的,你去了保準吃不著半口焦的。”
那瘦崽許是聽出了同類的聲,又聞著薄荷混著芝麻的香,埋著的小腦袋慢慢從縫裡探出來,圓眼睛滴溜溜轉,先瞅了瞅洛千羽手裡的薄荷,又瞥了瞥竹筐裡的同伴,猶豫著沒動。
顧逸晨從口袋裡摸出把芝麻——是君瑞特意留的生芝麻,炒得噴香,沒烤過,更合幼崽的口——往地上輕輕撒了兩把。芝麻粒落在青石板上,“沙沙”響,那瘦崽鼻尖動了動,試探著往前挪了半步,啄了兩粒芝麻,翅膀尖輕輕顫了顫,竟顛顛朝洛千羽跑了兩步,小爪子踩得石板“噠噠”輕響。
林熙言早拎著個墊了軟棉布的小竹籃候在旁,見它動了,慢慢往前挪了挪籃沿,籃裡還擱著片鮮薄荷:“進來吧,軟和。”蘇瓊宇也悄悄把溫水碗往籃邊放了放,碗沿擦著竹籃邊,沒出聲擾著。瘦崽歪頭瞅了瞅竹籃,又看了看洛千羽笑盈盈的臉,縱身跳進籃裡時,小爪子輕輕蹭了蹭洛千羽的鞋尖,像在道謝。
回院時天已近黃昏,夕陽把槐樹葉染成了金紅色,落在地上的影子都暖融融的。洛千羽把三隻崽都放進大竹筐裡,正蹲在地上給它們擺芝麻小獸“排隊”,慕容雪端著盤青棗走過來,往他手裡塞了顆:“先咬口棗,方才蹦得急,緩口氣。”
顧父還在廊下編竹條,指尖挑了根更軟的竹篾往筐裡添,編到筐沿時特意留了個小掛鉤:“明日帶據點去,掛上薄荷,大獸在半空瞅著,見崽舒坦,也能寬心。”
洛千羽剛咬了口青棗,忽然指著城東的半空蹦起來:“快看!那是什麼!”
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抬頭,隻見幾隻大異獸正盤旋在半空,翅膀展開比院門口的竹筐還寬,翅尖的金紋在夕陽下亮得晃眼,風一吹,翅尖掃過雲影,竟沒帶起半點戾氣。它們就繞著院子慢慢飛,影子落在地上,輕輕覆在竹筐上,像怕驚著筐裡的崽似的。
筐裡的三隻崽這會兒也不鬨了,都探著頭朝半空“啾啾”叫,金紋翅膀撲棱著,把筐邊的芝麻粒蹭得簌簌掉。君瑞剛從灶房端了新烤的芝麻餅出來,見大異獸盤旋,沒敢大聲喊,隻往洛千羽手裡塞了塊餅:“先墊墊,等會兒給崽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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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逸晨挨著林熙言站著,指尖碰了碰他的手背——方才引崽時,逸晨的手沾了點灰,他沒來得及擦。顧逸晨反手握住他的手,低聲道:“明日去據點,先跟張隊說換竹筐,再問問能不能讓大異獸多待幾日,等崽們熟了再走。”
林熙言沒應聲,從口袋裡摸出張疊著的紙遞給他,是先前翻異獸冊子時記的筆記,紙邊被手指撚得發毛:“這是羽崽喜食的蘆葦芯產地,據點後溝若沒有,我明日去采。”顧逸晨接過來,指腹蹭過紙頁上細密的字跡,低聲道:“你記的比冊子上細。”
洛千羽沒聽見他們的話,正把最後一個芝麻小獸擺進筐裡,拍了拍手笑:“三隻崽排好隊啦!大異獸肯定是來接它們回家的,等明日,咱也跟去據點瞧瞧!”
風過槐樹葉,沙沙響著裹來芝麻香,半空的大異獸似是聽懂了他的話,又輕輕盤旋了兩圈,翅尖的金紋映著夕陽,把滿院的暖都鍍上了層柔光。
第二日天剛亮,眾人正忙著往竹筐裡墊新曬的軟草,院外忽然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顧父放下手裡的竹條往外走,沒多久就領著幾個穿城防製服的人進來,為首的人肩上搭著塊沾了血的布,神色急惶:“顧老哥,城東半空那幾隻大異獸,是不是在你這兒?”
顧逸晨往半空瞥了眼——大異獸還在盤旋,隻是不知何時落低了些,翅尖幾乎擦著槐樹頂。他點頭剛要應聲,就見那城防隊員急道:“我們奉令帶它們回據點暫養,可它們不認人,方才想靠近,竟撲過來用翅膀掃人,好幾個人被掃到牆根,胳膊蹭破了,還有個兄弟被翅尖劃了道口子……”
話音未落,半空的大異獸忽然發出一聲低鳴,翅尖猛地往下一沉,似是被“帶回去”幾個字驚著了,影子在地上晃得急,筐裡的崽們也跟著“啾啾”叫,往竹筐深處縮了縮。
“彆硬來!”林熙言忽然開口,往城防隊員那邊走了兩步,“它們是來尋崽的,怕崽受委屈才反抗。”他瞥見那隊員肩上的血跡,又道,“先看看傷。”
城防隊員們這才想起療傷的事,互相扶著往廊下坐。有個年輕隊員胳膊上劃了道寸長的口子,血還在往外滲,疼得他齜牙時,指尖不自覺勾了勾腰間的傷藥包——那是出發前隊裡剛發的,此刻卻沒敢動。林熙言走到他身邊蹲下,指尖虛虛懸在傷口上方,沒碰皮肉——隻見他指尖泛起一層淺淡的柔光,像浸了晨露的薄紗,柔光落在傷口上時,那隊員忽然“咦”了一聲,原本緊繃的眉頭鬆了:“不疼了……”他低頭瞧著傷口慢慢收窄,血珠凝在原處不再滲,喉結動了動,沒敢再往前湊,隻悄悄往旁邊挪了挪膝蓋,怕蹭著林熙言的衣角。
眾人都沒作聲,瞧著那道口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收窄,連周圍蹭紅的皮肉都淡了些。林熙言又轉向另一個胳膊蹭破的隊員,指尖的柔光沒散,動作輕得像怕驚著人。那隊員原是咬著牙的,這會兒卻忍不住低聲跟同伴道:“早知道該聽張隊的,先問問顧老哥這邊的情形,不該硬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