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像月表那些雙螺旋似的車轍，這些屍體裡也總有些不聽話的。
我不敢細想自己踩到的是誰，隻能強迫自己無視那些怪異的腳感，把注意力集中在掌心觸摸到的牆壁上。
然而讓我沒想到的是，這個自欺欺人的回避反應，讓我意外發現了一個怪異的現象。
這要從我的“手感”開始說起。
大多數時候，我摸到的都是粗糙的水泥牆麵，偶爾會有一種相對光滑、粘滯的手感，應該是我平常看到的、那些粗暴修補牆麵的“瀝青補丁”。
但“瀝青補丁”是我之前的想法，而在我第一次親手觸摸到牆麵之後，我忽然感覺不太對勁。
通常情況下，作為“補丁”的瀝青一樣的物質，應該比作為基底的牆麵更高一點。
可現在從我指尖傳回的感覺完全相反——“補丁”像是嵌在牆裡一樣，比作為基底的牆麵略微低了兩三毫米。
起初我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又或者是修補的時候無意欠料，導致在凝固過程中由於低溫、或是內部應力產生了收縮。
但在我摸了一百多米、發現十幾處“補丁”都略低於牆麵之後，我忽然萌生了一個古怪的念頭——
或許這裡原本塗滿了瀝青似的物質，粗糙的“水泥牆麵”才是後來加上去的，之後水泥剝落、又把原本的牆麵重新顯露出來。
可是這樣一來也很奇怪。
除了蜂巢基地之外，其他六座基地的裝修都是相當功利性的，除了觀察間、製氧室、或者【巢】這種必要的需求之外，其他地方幾乎沒有太多裝飾。
專門用“水泥”蓋住之前的“瀝青”，說明這種行為是有必要的，可是在“水泥”剝落、“瀝青”重新顯露以後置之不理，又好像這種“遮蓋”沒什麼必要。
矛盾的邏輯在我腦子裡顛來倒去，我還沒想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就先摸到了通向b區的閘門。
於是我立刻把這個問題按了下去，先聽了一下確定周圍沒有活人，隨後便打亮手電筒，一瘸一拐的、朝著武朝陽的觀察間跑了過去。
此時我還抱有一線希望。
王強是需要我拿到那枚芯片的，所以嶽升最後轉告的那句“tobethehero”，很有可能就是暗號。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武朝陽一家應該可以逃過這一劫，否則就算我拿到暗號也沒意義——然而這一絲希望，在我跑到b3區的走廊中段就破滅了。
此時我距離武朝陽的觀察間還有二十多米，但在手電筒的光亮中，已經能看到在他觀察間的門口，趴著一具短發女生的屍體。
是武佳麗。
她的五官還是那麼淩厲，卻沒了我記憶中的那種英氣，缺氧讓她的五官痛苦的扭曲起來，脖頸青紫的皮膚上滿是抓痕。
她側臥在門外兩三米遠的地方，一隻手竭力伸向觀察間的門禁，應該是想打開門做點什麼，不過緊閉的氣密門說明她最終失敗了。
我看著她的屍體，一直平靜到現在的內心，忽然泛起了一點輕輕的漣漪。
那是一種很輕、但是很複雜的情緒，我很難分清它具體是什麼，隻知道不是我想要的愧疚和負罪感。
“我應該沒有這麼涼薄吧？”
我嘀咕著看向氣密門——雖然武朝陽大概率已經死在裡麵，不過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都拖著斷腿走到了這，再多走幾步確認一下也無所謂了。
心裡想著我已經來到門口，為了防止觀察者在入夢期間，由於電力故障而產生危險，所有觀察間都配備了單獨的備用電源。
備用電源的供能時間不算長，但足夠安全員和輔助員開門進去、將觀察者強製喚醒並帶走了。
唯一的問題是，我不知道這個觀察間的門禁密碼，隻得輕聲說了句“冒犯”，抱起武佳麗用她的指紋解開門禁。
呲——
熟悉的噴氣聲中，氣密門向一側滑開，我抱著武佳麗的手也猛地一緊！
觀察間是空的，王強的計劃裡果然沒有意外。